嚴府,嚴嵩正與嚴世蕃在書房中交談,嚴世蕃輕飄飄的道:“這點事就想參倒父親真是好笑得很。”
嚴嵩皺眉道:“不可輕視,這次參我父子專權,上的條陳都是不虛,若非皇上信重,凶險矣。”嚴嵩此時已收了十幾個幹兒子,這些人官職不大,卻在六部的重要位置,皆是鞍前馬後的為他效力,皇上最忌結黨,知道了這事,可不要埋下了禍根。
嚴世蕃道:“爹以為皇上不知道你有幾個幹兒子?有陸炳在他什麼不清楚,隻怕誰家小妾與人私通,家主不知皇上卻知道呢,爹就光明正大的收幹兒子便是,這些言官不必放在眼裏,他們嗬,蠢,他們不懂皇上。”這次本來隻有幾個大臣參嚴嵩父子,可後來加入的言官越來越多,最後有半數朝臣都遞了折子,鼓動這麼多官員彈劾嚴嵩的不是別人,正是嚴世蕃,誰讓他懂皇帝呢,這位皇帝太聰明又太猜忌,一人參嚴嵩,他會查嚴嵩,可一群人上書,他就會查群臣,這是結黨呀,皇上最忌諱的就是這個,可百官就是不懂這道理,每回聲勢越大群情越激奮,恰恰就適得其反,嚴嵩心領神會,看著嚴世蕃甚是欣慰。
嚴嵩眉頭剛舒展開,忽又皺起,道:“媖公主及笄,我送的賀禮,聽說公主不喜,之前送的更是看都不看,不知公主如何就對我有了成見?”
嚴世蕃道:“爹擔心什麼,公主如何又左右不了朝政,皇上就是哄著她玩呢,總是有個限度,皇上還得用你,怕個什麼,再說了,皇上使人巴結公主,不過為顯他的權威,公主收與不收有什麼打緊,皇上知道咱們盡心就行了。”
嚴嵩輕輕搖頭:“不一樣,皇上待她十分不同,她要真揪著與我為難,皇上向著我又如何,難保不會為息公主之怒將我查辦,到時……夏言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嚴世蕃一點就通,處在他爹的位置,可容不得半點閃失,搞不好就是萬劫不複,尤其皇帝的態度,模棱兩可都不行,夏言可不會放過一絲機會,嚴世蕃想著神色也凝重起來。
十五歲及笄,女子許嫁,笄而醴之,媖兒生日這天,皇帝先陪著媖兒在內宮受各宮主位、皇子公主及命婦朝拜,當然她娘就免了,總不好要她拜自己的女兒,媖兒被他領著坐上正位,心裏就開始打鼓,手心也開始冒汗,“怎麼了,不舒服嗎?”皇帝側頭輕聲問道。
媖兒嗯了一聲,從他手中把手抽出來,小聲道:“我緊張,你不該帶著我讓他們參拜,這不合理法。”
皇帝道:“合不合理法別人說了不算,我就是要讓人人都看著,讓他們曉得這宮裏最尊貴的人是誰。”
媖兒歎息一聲:“何必如此,你知道我不在乎這些。”
皇帝又將她的手握住,語意堅定:“可我在乎。”
這時盧靖妃與王徽妃各領著站成兩排的妃嬪,齊齊拜了下去,眾人先拜了皇帝,便齊頌道:“公主千歲福壽永康。”皇帝喊聲起,嬪妃退開,載垕便帶著一眾皇子公主出列再拜,為什麼不是長子載基領頭呢,因皇帝下了特旨,所以才由載垕帶隊。
載基站在隊伍裏機械的隨著眾人跪拜,心中已說不出什麼滋味,今天也是他的生日,沒有人想起他,他還要去拜他的仇人,他心情複雜的看著高位上與父皇並坐的少女,媖兒今天穿一件煙粉色的宮裝,滿頭珠翠更襯得少女雍容華貴,十五歲的媖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精致的五官本就十分美麗,這麼坐在高位之上俯瞰眾生,天之驕女儀態盡顯,皇家的尊貴就該如她一般吧,一時媖兒的光彩晃得他眼暈,載基忙斂目隨著其他人退到一邊,接著是有品級的命婦入內參拜,載基想這是比照皇後的賀儀慶生吧,可就是皇後也沒有皇上陪坐受禮呀,媖兒何德何能,父皇到底著了什麼魔?
隨後,皇帝攜公主登交泰殿,受百官賀儀,百官著吉服,齊齊恭祝公主千歲千秋萬代福壽無極,皇帝令民間禁屠一日為公主祈福,賀壽過後,皇帝繼續攜公主賜宴百官。壽宴有二十道熱菜、二十道冷菜、湯四道、小菜四道、鮮果四道、瓜果蜜餞二十八道、各色點心麵食二十九道,共計一百零九品。菜肴包括豬、鹿、羊、雞、鴨、魚等肉食,輔以蘑菇、燕窩、木耳等山珍。壽宴午時擺設、未時開始,媖兒與皇帝並肩坐在主位,皇帝親自執杯為公主念壽詞,更是現寶一般的親手為公主戴上了一枚碧綠的戒指,這件禮物看著普通,卻是他親手雕刻的,可謂花了無數心血,眾人無不羨慕,公主的寵愛簡直無以複加。
禮部侍郎有些看不下去了,皇上乃天下至尊,公主再如何得寵也不該與皇帝平起平坐,再說了,就是民間也隻有兒女為父母祝壽,哪有父親為女兒又是念賀詞又是現寶的道理,再者,公主是小輩,怎可令一眾庶母與兄弟參拜,似這般實在有違倫常,他倒還不至於這麼沒眼色,忍到壽宴結束,回去就寫了份奏章慷慨陳詞,大意是說皇上不該因個人好惡逾禮為公主慶生,如此枉顧禮法不成體統等等,皇帝看後大怒,招夏言與嚴嵩前來,問他們該如何處置禮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