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江開著車往醫院的方向駛去。現在的他有些思緒難寧,他一直在思考著曹文亮跟他說的那些話,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因為同情她的遭遇,還是僅僅隻因為唐曦才出手幫了她。他之前總是認為幫助別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想要幫那就幫了,可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幫人確實不需要理由,但是他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隻有如此,才能梳理清楚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從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下午三點半,邱江開著車來到了醫院,豔陽高懸,醫院裏還是這樣熙熙攘攘。在這個世界裏麵,什麼都有可能倒閉,但隻有醫院幾乎不會,不管在什麼時候,醫院從來都是供不應求,醫生從來都是這個時代的緊俏品。按照市場供求關係原理,供不應求的地方,容易形成賣方市場,利潤和價格都比正常情況要高一些,但盡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不願意選擇醫生這個行業。某種程度上來說,成為了醫生,被打上“醫生”這個標簽,那麼自己的人生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而是屬於整個行業,屬於依賴他們的病人。在成為醫生的那一刻,注定就必須做出很多舍棄和讓步,家庭、愛情、娛樂等都要讓位給這份職業,甚至忙的話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時間。而且在醫院工作,這份心理壓力是巨大的,這是環境使然。醫院這個地方就是負能量的堆積場,病人、病人家屬、護士乃至醫生都處在同一個負能量場中,暴躁、壓抑、痛苦等情緒是會傳染的,極具侵略性和傷害性。一個心智不穩的人成為醫生,很容易受到這份環境的影響,等這個醫生受到感染後,他就成為負麵情緒的傳染源,又將這份負能量帶給更多的人。當年唐曦住院的時候,邱江就感受到這種負能量帶來的滿滿的惡意,雖然他也理解醫院的這種模式,但心裏的坎讓邱江對醫院仍然沒有任何好感。醫院隻能醫身體上的病,不能醫心裏的病,在給人醫好身體上的疾病的同時,也會帶來一定的心理創傷。或許短時間內這種精神上的創傷並不會外顯,但長期發展下去,當精神上的創傷會愈加凸顯,帶來的折磨遠勝於肉體的痛苦,那種感覺就像惡魔在耳邊時刻低語,時時刻刻都承受著這種壓力,最終把人逼瘋。
邱江帶著思緒來到了病房內,悄悄地推開門。此時崔雅的媽媽正躺在病床上熟睡著,崔雅正耐心地拿著毛巾,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媽媽臉上的汗水。看著這溫馨的畫麵,邱江就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上前打擾,直到崔雅忙完之後,轉過身才發現他就站在旁邊。
崔雅有些尷尬地說道:“邱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有看到您,讓您久等了。”
邱江無所謂地道:“沒事,反正時間還早,你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之後我們再去都來得及。”
崔雅搖了搖頭,說道:“那怎麼行,既然答應好了,那我就要做到。我先去找一下我爸爸,跟他說點事,然後我們就走。”
崔雅出了病房,找到了她的爸爸,交代了一點事情,就回到了房間。此時邱江還是站在病房門口沒有動,他的目光有些遊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額頭間冒出的細汗,手臂青筋凸起,看起來整個人都很是猙獰。崔雅被他的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問道:“您沒事吧?”
邱江猛地回過神,深深地看了一眼病房的陳設,緩緩說道:“沒事,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你處理好了?”
崔雅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走吧。”
邱江沒有解釋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崔雅自然也沒有問,兩個人保持著默契,不過崔雅能夠隱隱感覺到,邱江的情緒很不好,而且很有可能就和她死去的妻子有關係。
兩人在路上走著,突然邱江沒來由地說了一句話:“如果可能的話,讓你母親去一個比較安靜的環境養病,最好是VIP病房,這樣對你母親的恢複會更好一些。這癌症雖然可怕,但也不是無藥可救,相比於化療和外科手術,也可以試試中醫的療法,或許可以延緩癌細胞的擴散速度。”
崔雅在一旁聽著,沒有接話。她對這些也並不了解,所以也插不上嘴,但是她很認真地在聆聽,盡可能去消化邱江話語中的意義。
邱江說道:“其實這種大醫院,動不動就通過手術的方式來治療重大疾病,這種方法其實很激進,對身體的破壞性也很大,過程也是相當痛苦。其實我一直在想,或許會有其他的方式,能夠更加有效地控製病情,不一定要完全消滅它,而是遏製它的發展,最大程度上保存身體機能,減少一些身體上的痛苦。”
崔雅點了點頭,她對手術也是很排斥,很多情況下手術就是一種很無奈的選擇。在康複的過程中,手術對身體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往往不可逆,即使能夠成功切除癌細胞,最後也成為一個不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