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莫妮卡的東西(1 / 2)

諾吉兒很喜歡莫妮卡的鞭子,她口中發出“啪啪!”聲,笨拙地揮舞皮鞭,幻想著自己正在抽打諾阿敏和諾阿蘭。莫妮卡見她這麼喜歡,便將鞭子送她,誰知卻惹了禍。

“掛在腰上,像這樣。”莫妮卡將鞭子盤起來,一半塞進諾吉兒的褲子裏。見諾吉兒高興地露出臉蛋上的酒窩,莫妮卡感到開心又幸福。

倆姐妹嬉戲打鬧一會兒,卻見諾阿敏諾阿蘭從旁邊經過。諾吉兒立刻板起臉來,隻見她挺起肚子,雙手叉腰,像個威風凜凜的將軍般擋在兩個姐姐麵前。“站住!”她喊了一聲,伸手抽出腰間的鞭子來。莫妮卡的心髒頓時塞住了嗓子眼,她怎麼也沒想到諾吉兒居然敢手持皮鞭挑戰自己的兩個姐姐!諾阿敏和諾阿蘭一起嘲笑她,準備走過來將她撞翻。諾吉兒眼睛一瞪,抽出皮鞭高高甩起打中了諾阿敏的膝蓋。

姐姐有些驚訝,隨即假聲假氣道:“哎呦喂!真是好疼呦!”

諾吉兒一臉正氣,學著大人的口吻道:“抽死你!賤骨頭!”

結果可想而知,這次諾吉兒不僅臉又腫了,還被扔進了泥裏。眼見諾阿蘭將諾吉兒的頭往黏稠的泥水裏按,莫妮卡終於急眼了,跑去重重推了諾阿蘭肩膀一下——非但沒推動,自己反而被彈倒在地。

諾阿敏從地上撿起皮鞭,一邊將那鞭子甩得劈啪作響,一邊朝莫妮卡信步走來。莫妮卡學著諾吉兒一言不發,她鎮定地趴倒在地,高高撅起屁股,用胳膊護住腦袋,之後緊閉雙眼。

皮鞭抽打在身上發出巨大聲響,但因衣服厚的緣故,真不怎麼疼。莫妮卡正感到慶幸,脖子上便挨了重重一下。那一記鞭打就像是毒蛇的親吻,皮膚被輕易撕裂,火燒一般焦灼不已。接下來一鞭又打中了莫妮卡裸露在外的手背,此時女孩壓根想不起來該怎麼哭了,一心思考著該怎樣讓下一鞭能夠落在自己屁股或者脊背上。

母親諾伊拉聽見帳篷外吵鬧,氣呼呼地掀起門簾道:“諾阿敏!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舉鞭子!諾阿蘭!把你妹妹淹死吧!你就會被捆去喂狼!家裏一次死兩個飯桶!”

見母親生氣,兩個大的悻悻地直起腰。諾阿敏將皮鞭丟在莫妮卡腦袋上,說:“看好自己的東西,不然下次抽死你!”

蒙古包前的空地上終於安靜下來。諾吉兒從泥水裏抬起頭來,她整張圓臉上沾滿了黑乎乎的泥巴。十分突然地,她朝莫妮卡露出了笑容,嘴裏潔白的牙齒明晃晃簡直耀眼。那模樣,逗得莫妮卡哈哈大笑。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小姐妹倆一起挨著打,一起長著個子。一起羨慕天上的大雁在她們頭頂飛來又飛去如此瀟灑,一起驚歎海蘭變白變綠又變黃那季節的大開大合。莫妮卡不記得他們在哈圖塔老爺的帶領下搬了幾百次家,更不記得在夢中同父母姐姐相會了幾千次。

轉眼七年過去了。

不知從何時起,一種奇怪的念頭總是跳進她的腦海——自己越是適應這裏的生活,就越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每當看著商隊的貨車滿載貨物來到海蘭,又裝著牛羊離開,她都幻想著自己能不能混進羊群中跟他們一起回到城市。她的願望始終沒能實現——那些貨車司機通常都長著一臉橫肉腰裏別著尖刀短槍,更別提他們有的人本就是來賣槍和子彈的,也許她現在這個年紀還是留在海蘭更安全。

莫妮卡和諾吉兒正一起望著貨車發呆,沒看見背後大姐諾阿敏和“老爹”貝貝塔也朝著這個方向走來。他們是來給諾阿敏買嫁妝的——雖然暫時沒有確定要嫁給誰,但貨車也不是每天都來海蘭。

“看什麼呢!”話音剛落,莫妮卡腦袋上便挨了諾阿敏一掌。“讓你們去割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貝貝塔道:“見眼前有隻羊,就要踢一下羊屁股,見眼前有個人,就要伸手拍人家腦袋。你這個臭脾氣,誰敢娶你?我看今天還是不要買嫁妝了,過了這個冬天再說吧。反正也沒什麼錢。”

貝貝塔懶洋洋地轉身要走,諾阿敏使勁扯住他的胳膊道:“誰說沒錢!爸爸,莫妮卡脖子上不是掛著塊金表嗎?”

“那是莫妮卡的東西,不是你的。”

“她的東西?來咱們家白吃白喝這都七年了,更別說你還救過她的命!把值錢的東西給家裏不是應該的嗎?”

聽諾阿敏這麼說,莫妮卡撒腿就跑,貝貝塔和諾吉兒在後麵喊她她都不敢回頭。她一口氣跑到部落邊緣,再也看不見諾阿敏時才停下來喘氣。她想,剛才跑的時候拉上諾吉兒就好了,這會兒可以問問她該怎麼辦。她想挖個坑,將金表用羊皮包好藏進去,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部落有時候一個多星期就要搬一次家,而且往哪裏搬全是哈圖塔老爺說了算,完全沒有規律,藏在地下也許永遠都找不到了。她打開金表,看著父母的相片啜泣,淚水不停滴落在她腳下的小小花朵上。海蘭那麼那麼大,竟藏不下小小一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