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蘭的夜鶯(1 / 1)

人類不愧是地球的主宰。

人類足夠聰明、強壯、團結……除此之外,另有一項良質尤為重要,即銘刻於基因中的強大適應力——莫妮卡能夠存活下來,它功不可沒。正是千千萬萬像莫妮卡這樣置於死地而後生的人,拓展了人類生存的邊界,完整了人類種族的無限的可能性,最終使人類成為宇宙萬物之靈。

當然,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就像年幼的莫妮卡站在丘陵頂端,第一眼看見海蘭。

這裏的寒風就像刀子,烈日就像箭雨,獵人的脾氣就像滾滾的泥石流,而狂暴的野獸更像是無處不在的死神,總有人無可避免地落入它們的圈套,仿佛大自然安排好的規律一般。

莫妮卡將脖子上的掛墜握在手中。那是塊黃金打造的懷表,彈開蓋子,一麵是鑲著紅鑽石的表盤,另一麵嵌著一張小小全家福相片——作為登船離開地球的紀念。不那麼懂事的她自從失去家人,便將此物視作等同於生命的珍寶——她對表,對金子的價值倒沒什麼概念,但這塊表是她僅存的行李,提醒著她從所謂文明世界中來,並曾擁有過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些,除非她喪失掉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和勇氣,亦或者,變成另外一個人,宣告曾經那個莫妮卡已死去。

她小心翼翼撫摸著家人的相片,在心中默念:“爸爸媽媽,我會活下去的。”

諾吉兒很不喜歡見到莫妮卡哭,她有些抱怨道:“又哭哭啼啼的,你不是說疼了才哭嗎?這會兒又沒人打你?”

莫妮卡告訴她,自己心裏疼……

諾吉兒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我們都有爸爸媽媽,你卻沒有……”

並不需要諾吉兒向父母哀求,貝貝塔和老婆諾伊拉便決定正式收養這個可憐娃兒,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

他們將一根粗繩塞到莫妮卡手裏,讓她牽著自家雄壯的頭羊繞著部落走一圈,以這種習俗向鄰居們宣告自己家接納了新成員。

部落麵積很大,但隻有百來戶人家,灑落在河流南岸巨大丘陵上。丘陵旁的其他丘陵也看得到零星蒙古包,再遠處就沒有了。莫妮卡的“任務”便是圍著丘陵走上一圈。

白天不常碰見在家的成年男人,偶有前一夜喝多了酒的除外——這個時間他們要麼去打獵,要麼在放羊。像諾伊拉這樣的女人則一般都在家,而她們恰是最八卦的,隻要莫妮卡此行歸來,所有海蘭人便都將認識她。

牽著羊的莫妮卡跟著貝貝塔拜訪了幾戶人家,正繼續向前走著,麵前突現一片較為平坦開闊的土地,一座比別人家高大三倍不止的帳篷坐落在這裏。

大帳篷的主人哈圖塔老遠便聽見頭羊脖下那清脆響亮的鈴鐺聲,他用肚子撞開門簾,揚起巴掌遮住太陽的同時看清了來人。貝貝塔走到他近前,倆人伸出右手使勁拍幾下對方的左臂。

哈圖塔有著胖子獨特的嗓音,也許是舌頭太大,也許是臉上肉太重,說出來的話總帶著粗壯的咕嚕咕嚕聲。他笑道:“就是這個孩子嗎?”

“是啊哈圖塔老爺!”貝貝塔輕輕拍了下莫妮卡的腦殼兒,“快,叫伯伯!”

草原上響起了一聲從未有人聽過的悅耳動人聲音,像是夜鶯的一聲啼叫:“伯伯。”

“哎!好!”哈圖塔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腦袋,轉身掀開簾子進了屋——很快又出來了。他毛茸茸大手上多了一根鞭子,不長不短正適合女孩用。他將鞭子遞給女孩,笑道:“送給你,以後咱們又多了一個牧羊女!瞧瞧這頭發,啊?瞧瞧這眼睛,多漂亮!”

女孩撫摸著鞭子,她突然注意到哈圖塔身後的門簾打開了一半,卻沒人走出來,她好奇地歪起腦袋,視線繞過胖伯伯的大肚子望向他身後。

哈圖塔也察覺到了,扭頭大喝一聲:“嘿!要出來就出來!要麼就滾進去!一天到晚扭扭捏捏像他媽一樣!”

一個胖男孩被哈圖塔捏住脖子,提溜到身前。他八九歲的模樣,和他父親一樣肉嘟嘟的,眼睛盯著地麵。

貝貝塔微微搖頭笑道:“真是羨慕啊哈圖塔老爺!”

“羨慕什麼,羨慕我有兩個兒子?”

“那不然呢?”說著兩人一起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哈圖塔歎了口氣不笑了,貝貝塔便也停了下來。

“羨慕個什麼勁啊,大兒子倒長得像個獵人,可惜腦子笨得像頭豬;老二就膽小成這樣,聽見槍響恨不得撅起屁股在地上挖洞往裏頭鑽!家裏的公羊都敢攆著他跑!啊?是不是啊洛阿塔?”

小胖子吸溜著鼻涕小聲答應道:“是。”

貝貝塔拍拍洛阿塔的肩膀笑道:“改天到叔叔家,叔叔陪你喝兩杯!”

小胖子依舊瞅著地麵,他點點頭說好。

倆大人又寒暄幾句,貝貝塔便領著莫妮卡離開了。他讓莫妮卡時刻將鞭子掛在腰上,露出紅色的把手來。在海蘭,隻有頭領可以製作紅色手柄的皮鞭,有了這根鞭子,便意味著得到過首領的讚賞。

回去的路上莫妮卡很高興,她迫不及待想見到諾吉兒,告訴她,以後再也不用受諾阿蘭和諾阿敏的欺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