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擴散
7-1,哀兵之策,
其實,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黑暗中的鬼魅,不是別人,就是眼皮子一眨、一個鬼道道的悶葫蘆老三。“悶葫蘆”黑影裏來,黑影裏去,黑影裏“沾葷腥”,黑影裏坐享其成。隻是為了長遠目標,他暫且“前頭吃過生薑、後頭忍著不敢說辣”。為了“前頭吃過生薑、後頭敢說辣”,為了贏得從“黑暗”走向公開,取悅於女人,明鼓對明鑼、明對明地接納自己,他采取一種“曲線的哀兵之策”。
那天“假借針線”過後,悶老三借去看在鄰鄉蓋房的大哥之際,繞路去一個知名的老大夫家,搞到一些治腰的中草藥。說起來也趕巧,那天半路上遇到大雨,稍微受了點風寒,回到家中時,輕鼻涕小眼淚之中,還咳嗽不已。這樣他就有理由在家休息,有理由躺在炕上“生病”,不去生產隊上工。心地善良的女人,也由此步入他設的圈套之內。
接到老三費心費力討來的草藥,嫂子過意不去,早上看到老二老四吃完飯上班上工,就關心地去到東屋探望。“你怎麼啦?是不是那裏不舒服?”“我在發燒,身上酸痛,一點勁兒都沒有。”嫂子上前摸了一下頭,有些擔心地說:“發燒了,估計有38度。”
她說完先去鄰居瞎四子那裏,叫他向生產隊請了假,回來接著就找到藥片,拿著熱水扶起躺著的老三,幫他服藥。借著生病,男人孩子般地靠在女人身上,依著她的身體,聞著從她身上沁出的清香,向往盈滿的yu望開始發作。嫂子也注意到了這些,略顯窘態,幾次收胸挪腹,趕緊喂下去藥,離開東屋。
家有病人,嫂子便沒去出工,特地做一碗白麵湯,在湯裏麵打了個雞蛋,送到東屋炕邊。“趁熱喝下去。”“你自己總是稀飯粗糧,餅子鹹菜,可是把雞鴨魚肉過我們吃。親媽、親姐也不過如此。”“鸚鵡學舌,這是老五說過的話。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涼感冒。我讓你這麼上心,不好意思。”“我家已搭上小妹的命,再搭上我的一條命,算什麼——”老三舊話重提,其實是一種暗示,說明換親那種陰暗等價交換的價值觀仍留在他的陰暗記憶中。
嫂子聽後,心裏一振,暗暗罵道。“唐朝的話宋朝才說、真能憋住”,可是在實際對答中,她又口誤了。“這汗,真熱,吃下去會,渾身發飯。”老三戲嘻道:“不管渾身發飯,還是發汗,關鍵時,還是你能幫助我消消火。”“談心不點燈,淨說黑話。”女人知其所指,急忙躲出屋外,那顆突突亂跳的心,幾乎跳出胸脯外麵。
到了中午,嫂子又做一碗雞蛋白麵湯,送到老三炕頭。這時他的燒有些減退,扶著炕起來,女人把一摞被子在他的背後,使他半躺半坐,以便拿碗吃飯吃藥。可是在她端遞白麵湯時,男人接碗時有意無意,將白麵湯灑了一些,湯水正灑在女人的前胸處。嫂子揮袖便擦,不料這一擦,掀開了外衣,胸口露出不該露的部位。她臉一紅半低著頭,像一個犯錯的小女生,趕緊抿上衣服,濃茶色的眼珠慚愧地迷鬆幾下,鮮嫩欲滴的櫻桃小口一張一合,嬌嗔地起身要走。
“再坐一會兒嘛!你的手有準,摸摸我熱度減退了沒有?”半躺半坐的男子撂下飯碗,以手拽住她,同時掀開自己衣領,扯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女人沒有拒絕,順勢摸了一下他的胸脯,又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燒退了,不過還有點熱。”“什麼事情,隻要向好的發現發展,我就滿意了。”感受著倩倩玉手傳來的旖ni和柔軟,男人亢奮高翹,全身汗毛都根根豎起。他很快就把雞肉麵湯喝盡,一抹嘴把話說地更加明確。“老嫂比母,這回生病,我感同身受。嫂子,可知‘半路的光棍難熬’這句話?”
“明白人淨說渾話。”“天天和你在一起,沒有一點想法,那是自欺欺人。”“我是你嫂,不該有分外之想!”“是嗎?人長耳朵牆有縫,有事瞞不住。”男人不留情的一句“揭老底”之語,叫女人驚訝地打了一個哆嗦——難道他發現了家裏黑暗遊戲?
“同在一個屋簷下,有什麼瞞不瞞的?別給好眼睛點藥水,沒事找事。”“長麻繩短麻繩、都是麻繩。二兄弟三兄弟,都是兄弟。吃大豆一人一粒,喝涼水不分你我。”“這說到那裏去啦——你們兄弟,個個沒有正經,臭田螺遇到髒老鴉,臭味相投。”女人似是而非地應答,可是心跳得猛然到了喉嚨口。悶壇子似的老三不再含蓄,將意圖進一步挑明:“井裏放糖精、甜頭大家都該嚐,有什麼不好!”
交談或交鋒,到了如此地步,黑暗中施行遊戲已是“月照雪山,光明潔白”。女人緊皺眉頭,穩了穩情緒,拿起的千瘡百孔的人倫武器,試圖作最後的抵擋。“這個年齡的小夥子,很容易胡思亂想。相信你以後會有喜歡的姑娘,她會跟你差不多一樣的年紀,年輕又漂亮。我是你嫂,老嫂比母,不能亂,懂嗎?”
“亂倫?那是封資修的老一套。是大官和富人設下的條條框框。他們為了防止後代‘串秧子’,出現不良遺傳,故此禁止近親相愛。窮人光棍,不僅是為了生育。‘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山中裏人家,飲食般男女’,不就是這個道理嘛。”欲顛覆倫理,有悖人情,他還蠻有道理。“生病發燒,連燒帶熱,盡說糊塗話。”理不屈但是詞窮的嫂子,不再與鬼心計的小叔子磨牙頂閑話,慍怒地拿起空碗,離開病人,離開東屋。
7-2,假“借針線”者亮相,
大男人的病來得快,好得也快。隔日晚上,老三就能夠下地溜達了。因為經過犀利的“磨牙頂閑話”,女人開始提防著悶鬼老三,小心翼翼地把握自己的態度,連語調語氣都要注意,不搭理不接近,無論晚上睡覺,還是白天睡午覺,都要把房門插嚴,掩得連一條小縫隙也不留。一天無事,兩天無事,三、四天過去了。同在一屋簷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沒有發生相擾之事,隨著平靜的延續,女人那顆提防之心,逐漸舒緩下來。
又過了一個星期,嫂子和“鐵姑娘戰鬥隊”參加上山修梯田,搬石頭運大泥。沉重的勞動,一天下來,好乏好累。晚飯以後,上炕便熟睡過去。不知昏睡到什麼時候,有個男人撥門而進,在昏睡女人耳邊,象老二一樣悄悄說了句要“借針線”,隨之鑽進被窩,褪下她那本來就不多的內衣……因為曾經有過“拿車票進戲園子、對不上號”之疑竇,曾“孵豆芽、憋屈過一次”,嫂子此時警惕地睜開睡眼,想辨別“借針線”是否是二驢子?可是,借著慘白而陰冷的月光,她看清楚來“借針線”的是鬼老三!
女人驚地七魄落地、三魂升天,提上小衣服喝問:“你怎麼能進屋?”“稍一推門,門就開了。”原來她今天顯然太累太困了,忘記插插銷嚴。“你要幹什麼?”“我剛才起夜上茅房,褲衩猴皮筋斷了,到你這裏‘借針線’……小叔子和嫂子‘借針線’,咋啦?”他打著戰場上“我方”通行的口令,將“借針線”三個字語氣說地很重。“明明一個鬼、忽然變了仙?!到現在還跟我打什麼啞謎?我問你,你咋會說‘借針線’?”一提到陰暗渾約,嫂子慌亂地嚷起來。“別嚷,別嚷,鬧大了不好。七世冤家、八世人情,我倒不在乎,臭爛光棍一個,可是你是女的,是一家之主,比母的老嫂……”老三語言犀利,行為不粗不野,甚至爬出被窩下了炕。
“今晚上,我就來個破罐破摔,你必須月照雪山、光明潔白,把來龍去脈告訴我,否則,別想出這個屋門。”“我倒願意今晚不出這個屋門,但是說出來,怕你生氣。”“你坦白,怎麼知道‘借針線’的?”“我和二哥,擔心你麵子上不好意思,所以才這樣,這已經是第二次——前一次‘磨牙頂閑話’,不是下了點毛毛雨嘛。”
“別說了……”原來他們“抬轎的是鬼、坐轎的也是鬼”,“燒窯的賣瓦的、都是一夥的”!曾經混沌和睡夢之中,以“借針線”為幌子,叔嫂的名份早已被眼前這個男人顛覆。點破要害和主題,女人難堪、尷尬、惱怒、無奈又痛心,濃茶色的眼珠立刻被淚水籠罩。“該殺的二驢子!他倒不自私!”無奈中的女人,其怒與恨,轉向曾寄托希望的老二,什麼壞事皆由他開頭!他這個“呂布”口口聲聲說喜歡“貂禪”,背地裏卻拿自己送禮。
看到嫂子難過落淚,老三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和關心,拿出新手絹給她擦淚,肉麻地“忽而貓話、忽而狗語”,什麼“石頭縫裏麵有米、雞才能吃到”,“菜花不開蜂不來、灶頭無肉蟻不來”,“年三十的餃子、他吃我也吃”,“讓一羊過河、難道不讓另羊過?”“好嫂子,別破罐子好摔,我把實情告訴你,如果願意,就‘趁下雨和泥、順便’;不願意,我就當‘狗聽貴人放屁,空歡喜一場’。”老三語言歡蹦亂跳,火燒火燎,將禁不起纏磨的女人說得涕止而語,可憐的自尊和防線也崩潰瓦解。“鬼道道的花長蟲,什麼都瞞不過你。我知道你,一旦相中什麼,得不到是不會死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