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死亡或新生,
12-1.渾人又離家,
老二振河在家靜養了半個多月,傷口慢慢愈合,又恢複昔日“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的形象。
又過了一個多月,一個普通得連臭屁都聞不到的星期天。上午十點,一輛綠色吉普車,開到王家院子門口。司機下車進家,象欽差大臣宣讀聖旨一樣,向老二宣布:“總指揮部一致認為,王振河同誌,有口才有膽略,任命你當宣傳和作戰部付部長,接到任命和通知,馬上去上任。”
二驢子抬腿欲走,大哥便上前去攔,可是沒有攔住。嫂子見狀,象當年阻止他點火燒房似地,蠶眉倒豎,杏眼園睜,用高挺雙乳之胸,用有胎兒之腹相阻:“你不能去!千萬不能去!……家裏有我,有你大哥,不久還會有孩子。”雙方一軟一硬的胸脯幾經轉換和搓揉,有孕女人急促的喘息,象雷鳴般滾動,男子堅硬的胸肌終於屈服下來。他無奈地告訴吉普車司機,自己家有事,女人要生產,暫時脫離不開。
可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僅過五天,那輛綠色吉普車又開到王家門口。這回車上除了司機之外,還有一個眉眼畫塗得如唱戲般的小姑娘。這姑娘比女廣播、水蛇腰還要年青,象個剛剛長成的青澀果桃,那嬌嫩緋紅的臉蛋、雪白的肌膚、肥嫩飽滿的乳房、妖豔的眉毛和那微微張開的小嘴,以及開口一笑而露出雪白牙齒,對於所有狂妄男人都具有征服力。可是你如果覺得她是啥事不懂的小毛丫頭,那就大錯而特錯了。姑娘不僅在樣板戲裏扮演“小常寶”,還擔任“司令部”的秘書“皇後處長”。在亂作的武鬥點裏麵,管未開苞的姑娘叫“處長”。
吉普車司機揶揄老二:“上次我來,沒有請動你。這次總指揮部,派了‘重量級’的人物,對你可是出了大本錢——她可是剩下來的,為數不多的‘處長’呀。”
小女處長張開美唇,燎人對老二說:“總指揮部,任命你為宣傳和作戰部部長,鬥爭形勢嚴峻,特派我來接你。難道不給我這個新上任的處長,一點麵子?!”小姑娘淫婦唱淫曲,淫上加淫,扭動著身子,嬌呻嗲吟,有意鬆開的衣服上麵兩個扣子,讓半片衣服順著身體滑落到胸口以下。宛如一隻發qing的小母獅,算計著如何叫眼前這頭凶猛的公獅下山“打頭陣”和“衝鋒陷陣”。
麵對“秀美淫婦”高貴邀請,混沌漢子原有的動物天性又被煽動起來,老二青筋暴現,盎然而立,硬梆梆,凶霸霸,對家人的所有諾言,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欲念、放縱和zhan有。此時的“呂布”宛如看到真正的“貂禪”下界,雄性動物泄欲的興奮和流露,如同刀一般的銳利。他信步走到“姑娘處長”跟前,嗓子眼掛的小鑼、響而脆地說:“年青皇後處長,大駕光臨,我——哪能不給麵子。”
當小貂禪的無恥剛一啟動,交易就達成了。她先打發司機下車,進家喝水,而自己象作思想工作似地,把老二喚到吉普車上,剛擺好淫蕩的姿勢,便拉下車簾子。在車裏麵,姑娘親熱地打情罵俏,展開了青澀身子,以期供新上任的頭頭攫獲。隻是在那關鍵沉悶的撞擊之時,才浪吟悶叫了幾聲。(該處省略1行,編號為12-1,)男人已完全被yu望淹沒,與自我作賤女人一起,發出雜交、喘氣與狂亂的淫叫聲,迂回湯漾,由吉普車裏傳到外麵。
“哎呀,好厲害啊,快受不了啦——你好壞!”“壞的還在後麵呢?”“不過,往後你可不能不聽我的呀!”“當然,寶貝小心肝,今天遇上你,總算如願得償,你是我王振河,這輩子唯一一個開苞的……”“滿盤車馬炮兵,就保住你一個老將。暫時先讓你嚐一次鮮嫩果,隻要你跟我回去,晚上我陪你一宿。”在縱情的癲狂,在無法形容的快樂和律動以後,男子魔鬼般地答應了一切,拋開一切,又不惜一切!又經過兩輪大幅度、有縱深的纏mian,二人身子才得以分開。完成任務的小美女處長,衣服扣子沒有來得及係全,就從車窗露出半個稚嫩臉蛋,呼哨著司機上車。司機會意地趕忙上車,立馬發動吉普車,栽著新任命的宣傳和作戰部部長,敗兵似地慌忙逃去!
老二就這樣風風火火地離家而去,去派性的武鬥點走馬上任——臨行之前,甚至不敢抬頭與可敬的大哥、可愛的嫂子告別。振河走後,窩囊的大哥哭了!這些天他常常哭,可沒人理解,沒人搭理。
此時,嫂子也哭了——她不常哭,一旦哭起來,人人難過,就連家畜也跟著眼淚汪汪。哭完之後,她不甘認輸,準備親自進城去,再次發揮女統帥的性優勢,不僅把剛剛迷途二驢子找回家,也要把那混了神經的三孬子也叫回來。她自信有魅力,也有能力,自己曾經“一把鑰匙”,打開四五種不同的鎖;曾經製服過四五匹烈性公馬,讓它們安然在一個棚裏老老實實吃草。
為此,她精心地收拾打扮一下,化了很濃的妝,顯得前所未有妖豔,成熟女子的美,比風韻少女更為燎人——就是當新娘那天,她也沒如此刻意、精心打扮過。嫂子顧影對鏡,輕度近視的眼珠迷鬆著,確信自己青春魅力不減,足以使那二個混沌、頑劣的男人回心轉意。說起來,曾經的“母係社會統帥”,有許多可以使渾噩男人回心轉意的武器和新條件:或許同意那些以前不同意的姿態體位,或許同意(該處省略1行,編號為12-4,)但是條件是一個——他們必須離開那種罪惡的死亡之地。
大哥感到新鮮,不無奉承地誇獎道:“你這個樣子,好象是去應選樣板戲團和考電影演員。”“那天瞅著天好,我就進城,一定把老三、老二叫回家來。”回家的老五,也一旁在敲邊鼓。“常言說‘老將出馬,一個頂倆’,‘老嫂出馬,一個頂仨’!”“借你們的吉言,但願我馬到成功。是一親、掛一心,一鍋吃飯的家人,不能眼看著他們白白送命。不管怎樣,豁出一缸米,也要網住飛出去的麻雀。”“紅粉之言,能入英雄之耳。”老五堅信她一定會馬到成功。盼望她叫兩個兄長迷途知返。“岩鷹飛得再高,影子還在地上。”
12-2.人行草頹,鳥飛毛落,
可是,沒等到嫂子動身,晚上縣城就傳來了發生大型武鬥、流血死人的消息。街麵上對立的兩大派組織,動用了除戰鬥飛機之外,所有的重武器,什麼機關槍、大炮、土坦克……老大和老五聽後,徹夜難眠,第二天一大早,就騎自行車飛奔到了鎮上。
此時,殘酷又血腥的戰鬥己經告一段落。大街上公共汽車全部停運,有的汽車還套上鐵板,改成為戰鬥裝甲車。高樓上和大樹上的大喇叭,裏反複傳出森人心肺的哀樂。以哀樂為襯托,大喇叭更多是進行互相對罵的尖叫。廣播間歇停止時,馬路的上空,時不時也會響起來槍聲。本來就稀少的路人,一聽刺耳的槍聲,便匍匐倒地,誰也不敢行走,更有甚者,屁滾尿流。武鬥點無目標的互相對射,進行了好久,才停了下來,隨著廣播又起,重複新一輪的對罵和尖叫。
哥倆不敢怠慢,抓緊槍火停射的間隙,貼著牆邊行走,逢人便打聽,尋尋覓覓,最後在縣城一個不起眼的小醫院裏,找到老二和老三。此時的老二振河,已經斷氣身死!其屍體仃在醫院太平間旁邊的一個陰涼處,四張草席下麵,蓋著十幾個死人,四周散發著腥臭味。席子雖然蓋著死者的臉和上身,可是下半shen和腳,仍露在外麵。老大和老五急忙挨著個翻挪席子,查看死者:一個個頭和臉都落滿了灰塵,有的被炸碎,有的血漿模糊,有的死後還睜著雙眼。在翻查第三張席子時,才發現老二那半張臉和那雙蘭膠皮鞋。
老二振河的半片腦袋,讓炸子掀掉大半,血漿流溢,死態慘不忍睹。繼續查看他的周身,有一處讓哥倆大惑不解:死者褲襠處,有一灘銳器軔割的血跡,掀開其褲襠,竟然不見了死者的“雄器”。難道屠殺者殘忍和惡毒到連死者的陰物也不放過?掀開他的衣服,仔細查看,貼身的口袋有幾塊錢,還四個女人照片,四人有女教師,廣播員,“小常寶”和嫂子。其它三人照片染上血漿,顯得模模糊糊,隻有嫂子的那張照片,因為放在貼身部位,沒染上一滴血漿,非常清晰。
老大和老五見狀,落淚不止,可是來不及哭泣,他們又暫置老二屍體於不顧,馬上趕到去這個醫院搶救室,察看躺在那裏的老三。在亂哄哄的傷員病床的縫隙之間,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穿著黃鞋、僅有一絲氣息的悶老三。花蛇心腸的振湖在激烈殘酷的戰鬥中,沒有傻呼呼地衝鋒在前,而是躲跟在眾人的後麵,悶烏龜般地匍匐前行。即使這樣,密集的槍林彈雨,他也沒有幸免,一顆子彈要命的子彈,隻是稍微擦碰到肺和肝,使之流了一大灘血,而且難以止住。
大夫告訴老大和老五,搶救已經無能為力,傷者亡命在即。生離死別之際,大哥、老五抱住老三,嚎啕哭叫,淚流滿麵!然而,殘燭將盡的老三,並沒有太多的悲傷。他用最後的氣力,向大哥和小弟訴說人生最後的訣別語。“別替我難過啦。我夠本了,人比人啊,我這一輩子該滿足啊,我一個鄉農,比咱村的那幫老少光棍強多了。他們有多少人臨死之前,連女人的顏色還不知道。我山珍海味吃了,高級招待所住了,女人八九個,睡過了。老的演員,年輕的學生,活著幹、死了算,完蛋就完蛋。”言外之意,人生的價值,對於他來說僅僅就是吃上幾道大菜和較多地沾過了幾個女人。
臨死之前,老三在疼痛中掙紮,用最後一點氣力,將一個秘密告訴大哥和小弟:“那個,跑火車的男人,昨天也參加了戰鬥,最後還打掃戰場時,他亂中報私仇,二哥的‘寶貝’,可能叫他給割去了。”
老大和老五渴望生命能夠在老三那裏發生奇跡,可是重傷者難脫“人死如燈滅、半晌時不借”的魔鬼定律。他們守了不到一個鍾點,老三的心髒就完全仃止了跳動,然後慢慢合上眼睛……從外貌上看去,三孬子的死相並不難看——自然、滿足、還略帶點笑容。事實上,人生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本來就充滿著無知、蒙朧、莽動和混沌,因之其死亦然。因為在他將去報到的冥冥的十八層地獄,或許沒有道德、沒有倫理,或許沒有兄弟,也沒有肯於屈就、容納他的美麗嫂子。
大哥和老五借來一輛平板車,一步一步,沿著那條蹩腳的盤蛇的山路,穿過蔭翳的原始森林,將二人屍體拉運回了家。按照傳統規矩,死者下葬之前,家人應該力爭完屍。為此,老大去到學校,找那個女教師,想通過她找到他男人,欲討回老二的凸具。此時的女教師邋邋遢遢,鳳眼低垂,眸子呆怔,塗著粉色的手指頭沾著泥土。對於大哥的提問,她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回答。
有人在旁邊悄悄告知,女教師瘋了!她瘋的原因是:前不久,她丈夫在半夜三更突然把她從睡夢中叫醒,沒有動她一個手指頭,卻猛地給她看了一件血淋淋的東西。她看了那熟悉的器物以後,精神頓時失常,成今天這個樣子。至於“血淋淋的東西”是何物,人皆不知。而大哥清楚,那是老二的凸具。
大熱的天,遺體不及時下葬就會迅速腐黴。求不到振河凸具,老大隻能自己動手,在做棺材的時候,做了個木頭的給他按到胯間。以致老二下到地獄裏,表麵上也是個有挺立雄物的男子。
老二、老三的棺木,埋在父母墳的下邊“頂腳”。兩個兄弟下葬完畢,大哥倒在父母的墳前,大哭大嚎!說自己有罪,罪該萬死,沒有照顧好弟弟和妹妹,使他們一個個死於非命,求父母懲罰自己。
有身孕的嫂子,消瘦了許多,那雙迷鬆近視眼,因為流淚過多,腫得而變小變細,白裏透紅的嫩臉,失去平時魅力和光彩。出殯過程中,她自始至終幫助大哥和小弟,料理喪葬之事,當要焚燒老二老三的衣物時,她特別囑咐燒掉黃膠鞋和蘭膠鞋。希望黃土將逝去的男人和他們的雄器,埋入墳墓之時,也把扭曲、亂倫,齷齪和“母係社會”的輕薄和肮髒,永遠埋葬陰暗的地下,並且固封在逝去的“昨天”。
12-3,大哥亡故,
“禍不單行,福不雙至”。葬完老二和老三,悲傷過度的老大,不僅老咳嗽病加重,還添了急喘。這次他病地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嚴重,身子起不了炕,幾陣子連續地咳喘,脖子和臉蹩得紫漲半個小時,才能緩過氣來。老五和嫂子不敢懈怠,又湊了點錢送他去了鎮醫院。當時正逢*武鬥最激烈的階段,有技術有水平的大夫靠邊站,幾個連豬都沒有治過的當上“醫生”,對病人亂醫胡治。他們剛一進醫院大門,就遇到一個病人倒死在地上。護士急忙找來大夫:“他剛吃了我們開的藥。一出門就倒在地上。怎麼辦?”大夫鎮靜地吩咐:“趕快給他翻個身,擺成他剛進來的架式。”還有一個重病人,在輸氧氣時死了,後來一查,原來忘記打開氧氣閥門,病人根本沒呼吸救命的氧氣。
值班醫生見王老大又來治病,凶狠地問:“你那裏不舒服?”“我那裏都不舒服。來到你這裏,就更不舒服了。”“多長時間了?”“從進醫院開始,特別見到你開始。”大哥沒好話,大夫們更不重視。他們除了判斷病人有哮喘之外,有的說患有闌尾炎,有的說患結石病,雙方爭論不已。後來一個年齡大些的,從中調和,他背著病人,悄悄拿出來一枚硬幣說:“不用爭論了,就拿硬幣診斷,正麵是胃穿孔,反麵是結石病。”他硬幣一拋,結果出來:結石病。於是,醫生告訴病人:“你的病不輕啊!身體裏麵長出石頭。我們這裏不能治療,你想去那裏醫治?”“還用問嗎?經過你們這個醫院的前門,後門就是墳墓。”醫院後麵的確是塊墳地,大夫經過那裏,大多數人不敢過抬頭,因為錯診誤診的冤死鬼太多了。“難得你如此樂觀,態度積極想得開。這種病人十個有九個死,但是畢竟還有十分之一活命希望。可貴的是我們這裏病人已經死了到九個,所以您的希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