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尾聲，
好事多磨。斷斷續續，又捱了半年，老五最終得以工作分配，當了民辦教師。本來三年畢業的學生，竟在等待和期盼中，度過漫長的六年才結束在校生涯。從此以後，他每月可以掙到現錢，成為半拉“吃皇糧”的人。十二年寒窗，又熬了三年的*，令人感慨萬千！農村的學生，能有這樣的畢業分配結果，是天大的喜訊！
如此重大的好消息，頭一位告訴的人該是誰？老五未加思索，馬上想到的是崔家屯的親人——是她通過姨夫的關係，幫助走後門，自己才有今天！她的絕世容顏，一顰一笑，嬌羞柔情，象電影一樣，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麵。他斷定自願成為姐姐的嫂子聽說之後，一定會眨迷著近視眼，笑得個滿堂彩，在高興之餘，一定會百分之百地同意——因為她早已將優先權交給了自己。接下來日子，他把她和小侄兒接回家，一起生活，一起去生產隊開介紹信，登記結婚。他在村裏教書，她在家裏做家務；每天晚上他都洗淨腳，把鞋堂堂正正地擺在西屋門口，欣賞那豐盈身材、俏麗俊秀的臉、迷蓬著的近視眼、嫩兔似的豐乳……他們可以再生個孩子，無論是男孩是女孩都一樣，和小侄兒做伴。如果她的腰疼病再犯，自己就天天給她按摩，憑著自己有知識、有力氣，給她按摩一定恰到好處。
浮想聯翩的老五，用力蹬著自行車直奔崔家屯。隻是路遠風逆，速度太慢。待他騎到崔家時，己是天黑，各家農戶的窗口閃著幽幽的燈光，示意晚飯已過，該是上炕睡眠的時候了。他推開崔家的屋門，看到嫂子住宿屋門口，出其不意地擺著一雙大號皮鞋——那皮鞋又光又亮，宛如黑夜的一束閃電，眩惑並衝擊著他的眼睛！女人的巢穴裏——難道另有其他的男人？！
崔父先出來迎接，拉著老五到東屋裏坐下，又是倒茶，又是遞煙。聽說他分配當上教師、每個月掙到現錢，老人替他高興一番。說話的時候，嫂子拎著一個男青年，從西屋走到東屋。其實，她們已經脫衣躺下，隻是還沒有睡著。這時老五才看到，棲息並且占領女人巢穴的那個先他捷足先登的男子，身材偉岸，相貌端正，言語不凡，隻是早生了幾縷白發，同其年令不太相稱。老五眼睛直溜溜看那男子穿著那雙大號的皮鞋，把正在偷係衣服扣子的嫂子看得臉象煮熟的“蟹子殼”，宛如初涉情事的少女那樣的難為情。
“他叫賀從起……是我原來的同學。”沉醉在愛的海洋裏的女子，介紹正在熱戀的情侶。“啊——賀從起！”老五迷蒙片刻，但馬上就想起來，這個被大哥稱作“捷足先登”男青年，他是她原來的同學，因為不被承認的婚戀而挨打、挨鬥，還被判過刑。
此時，崔家老人輪番為女兒“未婚同居”打園場：“小賀父親落實政策了。原來雖然是國軍軍醫，也給八路軍治過傷，救了許多人。他們早有感情，眼下咱家裏不能沒有男勞力，過幾天她們就去登記結婚。”
老五那憧憬美好而發熱的頭頂，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那種有了工作興奮和喜悅，像世界末日來臨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神不守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沒呆多久，便無奈離開了崔家，一個人推著自行車，象一個遊魂遊晃著。他覺得老天有些不公平，為什麼讓他失去深愛著女子？自己就這樣與她分手？沒有她日子自己將怎樣度過？一個又一個問號，反反複複，在腦海中出現。老五感到無比的失落——這種失落不僅是他自己，而是他哥哥全體。王家兄弟以“妹妹生命”換來的、最珍貴的“家產”即將不在，那段刻骨銘心的“曾上升到姐弟的叔嫂關係”已經完結，黃土將逝去的幾個哥哥和他們雄器埋入墳墓之時，或許早把最後一個小叔子和嫂子的真愛，也永遠固封陰暗的地下。
不知遊晃著走了多久，突然之間，冰冷的水珠滴在他的頭上，接著小顆粒的霰雪夾著雨，從天而降。雪雨和冰冷，反複衝擊，逐漸讓他的頭腦清醒過來。這個時候，嫂子打著傘，隨後趕了出來，送老五出了門口，隨之又送他很長的一段路。在無人的村口處，她親旎、又有些調皮地說：“我知道你今晚來要說什麼——可惜，一切都晚了。謝謝你，頂著大風來看我，不嫌棄我這破瓦之身。祝賀你有了這麼好的工作，日後找媳婦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