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和王亮也沒有想到，會到這鬼都不願意呆的地方來救人。職業的本能讓他們更加小心地向著目的地前進。冷炮時常在周圍響起，王亮在後麵小聲地嘟囔著：“真刺激，真過癮！”
那就是貓耳洞嗎？遠遠看上去象鳥巢，星星點點分布在岩石之上，掩映在叢林之中。他神秘地誘惑著我們的眼睛。
爬呀爬呀爬上一道山坎，突然跳出來一個戰士，象猴子似的，蓬鬆的頭發遮蓋著腦門，滿臉胡子荒蕪了臉頰。戰士笑笑，露出白牙，打手勢請吳林和王亮進哨。那是大山一道裂縫，兩尺來寬，他做著示範，彎腰倒退進去，裏麵稍寬，有張簡單的床鋪。
現在這裏正是旱季，他們都穿上了衣服，早來一個多月，他們還都是裸體呢。貓耳洞狹小陰暗，潮濕悶熱，夏季氣溫高達四十多度。總不透風，煤油爐子味，汗臭味，白天大小便都在罐頭盒子裏，簡直另人窒息。加上大頭蚊子叮，山螞蝗咬，先從襠裏裏、腋下潰爛，逐漸蔓延全身。所以戰士們索性脫個精光，反正前沿不見女人。班長、排長也習以為常，有時連長召集開會，開到半截嘿嘿樂了，大家都是赤條條的，都退回到原始社會了。他們自稱山頂洞人。
狹小的山洞把那些魁梧的身材，扭曲成彎腰曲背，出來進去有時前肢拄地。以眉目傳情，以手勢示意。貓耳洞缺水，戰士們不感吃壓縮餅幹，吃了上火。他們常常伸出幹裂的嘴唇吸取樹枝草葉上的露水，伸出幹燥的舌頭去舔陰濕的石頭。炊事員用彈坑裏積存的雨水做飯，南方是紅壤，紅泥湯子煮的粥，不知道的還以為撒了一層辣椒麵呢。
吃苦受罪不可怕，最怕受不了的是難耐的寂寞和孤獨。特別是這些喜歡活潑的年輕人，在這裏七情六欲都消磨光了，貓耳洞呆長了，往往都不會說話了。平時他們的伴侶，除了石頭就是老鼠、蟒蛇之類的。貓耳洞蟒蛇成災，可能是這裏太窮了，大批的偷越國境，這邊有吃的。過來的老鼠賊精，能用尾巴撕拉開罐頭，能用牙齒嗑開瓶塞。白天把雞蛋扣在臉盆底下，夜裏三五隻老鼠串通好了，能一起用腦袋把盆子頂開。
一個戰士告訴吳林和王亮，前方有一棵樹，樹上長有一種相思豆，極為珍貴，它在前線成為了戰友之間，前後方之間表達友情、互相饋贈的一種難得的禮品。這種東西很難找到，以至於某個連長命令沒有搞對象的戰士統統交出來，發揚風格，支援正在談戀愛的同誌。一位著名的歌星打電話來要，戰士們回答來到前線才給，結果一連唱了七十首歌才給得到一顆相思豆。物以稀為貴，這種寶貝身價倍增。據說一個縣城一顆相思豆可以換一條一百多塊錢的煙。
吳林聽說相思豆這麼好，他心裏琢磨著，能不能得到一顆回去好送給最心愛的人。為了想親眼看看此物何等風采，何以名貴至此。他決定親身探險。
戰士告訴他整個老山戰區隻有兩顆相思樹，又都在敵軍火力的控製之下；另一株在前方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又是雷區。每年四月，果實將熟，多少雙眼睛盯著它，多少顆心想著它。狡猾狠毒的敵人，跑來在樹下埋了很多地雷，常有青年戰士被炸傷。這種地雷是某國武器專家精心設計的新式武器，觸雷後隻傷腳不傷性命。因為在戰場上一個傷號要占去十個人為他服務，更能消耗有生力量。眼看著一個個小夥子興衝衝跑過去，血糊糊爬回來。可是縱然如此，還是不斷有人去冒險，年輕的人火熱的心，青春期的衝動有時是理智難以扼製的。這讓人想起白娘子舍身盜仙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