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眉入鬢,膚如凝脂,青年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長衫,衣擺上袖著用金線刺繡而成的竹枝花紋。隨著他的行走間,若隱若現。

那男人見是他,神色微微一斂,“原來是長公子……”

青年眉眼清冷,眼眸淡淡地瞥過一旁驚魂未定的姚伶,落在他身上,淺聲開口。

“不知何家二郎,在此所為何事?”

那何家二郎在他麵前倒是收了一身紈絝氣質,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小美人,彎唇笑道:“沈家果然人傑地靈,我不過走岔了路,想不到便遇見如此美人……長公子,不知這位是?”

青年雙眸如深潭,無波不瀾,語氣淡薄。

“何虎。”

何虎二字,許便是這男子的名姓,便連名帶姓地喚了一聲,何虎收斂神色,略顯可惜地瞥了姚伶幾眼。

“何公子,”先前見過的莊嚴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笑吟吟地替他引路,“男客的酒席設在南院,我替您引路。”

二人一道離去,剩下姚伶和青年立在小亭中,氣氛一時寂沉。

沈霽轉身欲走,衣角處卻傳來小小的力道。

他腳尖微頓,垂下眼睫,望見少女染上微醺之意,雙眸亮晶晶地看著自己,輕聲道:“多謝大公子相救。”

他的眸光緩緩垂落,在她攥著自己衣角上的指尖輕輕停頓幾息,抽出衣擺來,從容離去。

等玉梨趕回來時,便見那小娘子麵色有些蒼白,她以為是凍得狠了,連忙給她披上外衫。

“我們回去吧,娘子。”

姚伶緩緩地跟著對方往前走,腦海中反複回想著方才驚心的經過。

最後落在一個名字上。

沈氏長公子,她聽說過的。出身於如此顯赫世家,嫡係長子,生得芝靈神秀,從小能力才幹過人,是本朝最年輕的三榜探花,如今為官不過四載,已官至刑部尚書。

原來就是他。

姚伶正躺在搖椅上,慢悠悠地搖晃著,浴著這日春光。

便見一名婢子走來,朝她淡聲道:“三太太請娘子過去一趟。”

雕刻著繁複細碎花紋的廳堂內,上首坐著身著一件絳紫色緞麵裙的中年婦人,塗著鮮紅色蔻丹的指尖輕搭在茶碗上,垂下眼睫,細抿了一口,眸光調轉,落在坐在下首的少女身上。

脖頸纖細,因她微微低垂的姿勢,露出一截纖細白淨的後頸來,側臉柔和。

她於是便溫聲開口,如一位慈愛的長輩般道:“……姚娘子來京城也有小半個月了,還沒有上街去逛逛呢。今日是賞月節,蒻娘鬧著要去玩,你晚上便同她一道去玩吧。”

姚伶心底也的確很好奇京城的繁華,聞言低聲答應下來。

“是,謝姨母。”

暮色四合,河岸兩側點起花紋繁複的各樣花燈,燈火通明,遊人如織。

姚伶跟在沈蒻身後,如懵懂小鹿般左右張望著。

忽然,沈蒻停住腳步,指著前方幾位年輕娘子,說道:“我要去跟林家姐姐她們打個招呼,你在河對岸那隻燈籠底下等我吧。”

她隨之望過去,那是一隻石榴花形狀的橘紅色花燈,豔麗奪目。

“好。”

姚伶立在那隻燈籠底下,恰好站在了河岸邊上。

沈蒻收回目光,對某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茶樓的二樓廂房內,一位青年臨窗而坐,纖長指尖拿起一隻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身旁的莊嚴卻陡然“哎”了一聲,指向某個方向。

“郎君您看,那不是我們府上寄居的姚娘子麼?”

聞言,青年淡淡地撩起眼簾,隨之也望過去。

橘色的花燈底下,乖巧地站著一位妙齡娘子,眉目如畫。

“她怎麼獨自出來玩,這麼晚了,有點危險……”

沈霽的眼眸,卻從另外一邊,跟幾位小娘子聊得火熱的少女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不動聲色地越過人群,即將靠近那燈下美人的身影上。

姚伶正望著河麵上緩緩流淌的花燈,忽然感覺到一陣陰森。身後籠罩來一抹高大的影子。

她轉過身,卻聽見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是一名陌生路人,捂著小臂,略微吃痛,瞥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她怔愣之間,便聽見一聲呼喚,抬起眼眸,落在茶樓二樓的窗口。

“姚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