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被沈三太太喚去,對方拖長著語氣,感歎著“當日真是驚險”,又讚她“是有福之人”。

這期間,姚伶便隻乖巧地坐著,捧著茶盞,聽著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語。

三太太便又轉而提起沈蒻想去戲院聽戲的事兒,笑吟吟地將話頭引到她身上。

“伶娘端莊內斂,便陪著她一道去罷,替我看著她,我也放心些。”

話雖是商量,語氣卻不容置喙。

少女頓了頓,籠在袖中的指尖輕輕蜷縮起來,低聲應答。

“……是。”

當日風和日麗,沈蒻鬧騰得很,領著她來到一間戲院的二樓窗前坐下來。

姚伶撩起眼簾,瞥了一眼戲台上正唱的曲目,咿咿呀呀的,淒婉動人。

她閑坐了半日,並不怎麼愛聽曲,不過為陪沈蒻罷了。

“哎呀——”伴隨著輕微的“啪嗒”聲,少女轉過眼眸,望見一名婢女潑到自己裙擺上的茶漬。

深褐色的水痕在她淡粉色的裙擺上蔓延開來,不太雅觀。

饒是姚伶脾氣溫和,也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尖來。

那婢女苦著臉,連忙致歉,“奴婢並非有意的……”

沈蒻在對麵坐著,看著這一幕,出聲解圍道:“堂姐,我帶了幹淨的裙子來以免意外,你若不嫌棄,便去換了罷。”

如此模樣的確很難在人前走動,姚伶輕輕頷首,跟著婢子出去。

婢子帶著她七拐八拐的,進了一間廂房裏,房內一角點著熏香,香味清淺,卻總使得她心底覺得似曾相識一般。

姚伶才褪下身上髒羅裙,將擱在桌案上的幹淨裙子穿上,便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軟軟地倒在矮榻上。

等姚伶複又清醒過來時,隔著重重疊疊的紗幔,依稀望見一抹身影朝著自己靠近。

她低垂著眼睫,盡量控製住急促的呼吸,指尖不動聲色地從發髻間拔下一支簪子來,藏於掌心。

等到對方抬起指尖,撩起最後一層紗簾來,她才看清他的長相。

是個油頭滑麵的陌生男人,眼神不安分地往自己身上瞄,顯然不懷好意。

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少女的頰側時,便見那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睜開眼眸,指間寒光一凜,朝他刺來。

“呃……”

尖利的銀簪子掉落在地麵上,少女掙紮著坐起身,警惕地望著男人。

男人被刺中了腰間,衣料沁出一團血痕來,顯然她下手不輕。

少女有些顫抖的指尖輕輕蜷縮起來,見對方麵露凶光,伸手要抓她,連忙撐起身子,從一旁堪堪避過。

她差點沒站穩,腳一軟跌倒在地,額間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卻抿緊唇瓣。

是熏香有問題……姚伶總算是後知後覺地發覺出香料是在哪裏聞見過了。

前些日子,東遠寺。

姚伶閉了閉眼眸,強撐著一口氣推開門,如一隻輕盈的蝴蝶般逃了出去。

少女慌慌張張的,不知是一頭撞進了哪間屋子,見桌上擱著茶水,拎起來便灌了一大口。

等她喝完,覺得氣息恢複了些須後,才發覺這似乎是一間梳妝閣。

閣內坐著幾位濃妝豔抹的美人,見她到來,倒是都見怪不怪似的。

“瞧你這樣貌,”其中一人見她呆愣住,好意提醒道,“也是過來侍奉的舞姬罷?還不快換了衣裳,前去獻舞,晚了貴人們要怪罪的!”

說話間,便有丫鬟上前,將她半推半扯地拖進了更衣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