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氤氳水霧,姚伶隻穿著輕薄的裙子,坐在溫泉中,水麵上漂浮著鮮豔的玫瑰花瓣,她伸出指尖,捧起幾片細看。

“嘩啦啦——”

一團巨大的水花被拍向她,少女的青絲和麵龐都濕了多半。

那眉眼嬌縱的小娘子卻還指著她,嘻嘻哈哈地譏笑。

“堂姐,你看看你,跟一隻落湯雞沒什麼兩樣!”

姚伶不跟她爭吵,默默地起身從溫暖的溫泉裏出來,細風一吹,使她忍不住輕輕顫栗起來。

“我去擦擦水。”她交代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身上濕透了,被風一吹,便滋生出陣陣寒意來。

她拿幹淨的羅帕擦拭幹淨身上的水漬,坐在梳妝鏡前時,抬起眼眸,落在銅鏡中略顯蒼白的一張美人麵容上。

這時,卻見身後不遠處,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輕輕一怔,沈霽眸光溫淡地和她略顯驚慌的眸子對上,少女籠在袖中的指尖不由得微縮。

對方邁著緩淡的腳步,來到她身後,微微俯下身,姚伶聞見他身上清新的青柏香氣,不知為何,心口像是被一隻手攥緊,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伸出指尖,拿起梳妝台上的青玉篦子,替她輕輕梳理著一頭柔順青絲。

發絲是濕潤的,他指尖微頓,從一旁拿起一方幹淨絲帕來,替她擦拭濕發。

如此靜謐的氛圍,姚伶低垂著眼睫,聽見他輕聲問道:“沈蒻欺負你?”

她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抬起眼眸來,抿了下唇瓣,搖搖頭。

“沒有。”

不過是個被嬌寵壞了的嬌縱小娘子,她還不至於和她計較什麼。

青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沉默地替她擦拭長發。

姚伶的呼吸微微一窒,不知是從哪裏生出來的一股勇氣,使她轉過臉,聲音極低地問出口。

“長公子……會娶我麼?”

她所用的字眼,是明媒正娶的“娶”。

在等待對方回答的那空隙裏,她微微屏住呼吸,一顆心像是高高懸起,不上不下。

沈霽垂下眼睫,對上她那雙水波粼粼的眸子時,淡淡地彎了下唇角,聲音帶著安撫。

“別擔心,我都會解決的。”

姚伶不解他所指的是什麼,溫泉之行過後,倒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風波。

沈蒻受友人邀請去梨園聽曲,幾番下來,倒是看上了梨園中的一名角兒。三太太聰敏過人,很快便察覺出異樣,將她關在房中,不準再出門。

沈蒻嬌縱慣了的人,哪會乖乖聽話,十日裏有七八日是要鬧的。

姚伶對這事情隻當做沒聽見,這是人家私密,不是她能湊上去打聽的。

再過半個月,一日午後,天色昏沉,下起了絲雨連綿。

她躺在榻上歇了一會兒,再醒來時,便見玉梨正一臉緊張地低聲回稟道:“娘子,長公子被杖責了。”

杖責,往往都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過。

姚伶步伐輕快,她身上穿著素樸的青色羅衫,行走間濺起些微雨水,落在她的裙擺上,卻也無暇顧及。

少女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拎著一隻木匣子,借著昏暗的月色籠罩,來到點著微弱燭燈的屋舍門前。

她抬起眼眸,望了那用青檀木製成的牌匾一眼,上書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沈氏祠堂”。

少女抬起指尖,輕輕推開沉重的木門。

伴隨著慢悠悠的“吱呀”一聲,她從門外探出腦袋,恰好對上坐在窗前的青年望過來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