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姚伶望著窗外的山景,忽然聽見一聲呼喚。
她怔怔地轉過眼眸,便見青年正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彎唇輕笑,眼眸如水。
“在想什麼?方才與你說話,都未曾聽見。”
她垂下眼睫,籠在袖中的指尖輕輕蜷縮起來,唇瓣蠕動幾下,最終微微抿緊,浮現出一個略淡的笑來。
“沒什麼,發呆罷了……郎君要說什麼?”
沈霽溫聲道:“登州水患,累積成災,陛下似乎有心,屬意我去治災。”
登州地遠,水災又凶險,她聞言不由得輕輕蹙起眉尖。
“郎君……”
青年見她麵上浮現出擔憂之色,彎起唇角來安慰道:“隻是讓你知曉罷了。”
免得到時候乍然分別,彼此不舍。
沈霽一連數日都宿在姚伶房中,每日晨起時,二人如膠似漆,令婢子紛紛臉紅躲避。
這日傍晚時分,姚伶午後歇了一覺,迷迷糊糊醒來時,忽然聽見一陣竊竊細語聲。
她本不想多聽,卻陡然聽見一個姓名,那些小丫鬟嘴裏嘰嘰喳喳道:“芙玉公主那才是真天姿國色……”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麼?你沒聽說,咱們府上又要添一樁喜事了?”
幾人便忙著追問,“是什麼?”
消息靈通的婢女神秘一笑,低聲道:“我可是從大太太身邊的茭雲那裏聽來的,聽說長公子要迎娶正妻了……”
“正妻?難道是……”
一語未了,忽然間聽得一聲刺耳的推門聲響起,隨即是一道嗬斥。
“嘰嘰喳喳的說什麼呢?沒活計做了,都擠在這裏嚼舌根子,等我哪日回了長公子,把你們都打發出去!”
窗外的身影如鳥獸散,複又寂靜下來。姚伶怔愣地抬起眼眸,見玉梨推門而入。
玉梨察言觀色,見少女麵色不佳,便知她是聽見了幾句,輕輕抿唇,安慰道:“夫人……夫人聽她們口裏隻知道亂說,郎君必定不會辜負夫人的。”
可她到底不是沈霽,又如何敢打包票,說沈霽便一定不會娶正妻呢?
這一句安慰,姚伶連自己的心也瞞不過去。
晚間沈霽歸府時,姚伶迎出房門,便見庭院內跪著幾名青衣小婢,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有幾人連聲音都有些虛弱,她仔細望過去,便見對方背後沁出殷紅的痕跡,似乎是被杖責過的。
她的眉眼稍頓,分辨出聲音是今日午後嚼舌根的丫鬟,抬眸望向神色冷薄的青年。
“郎君這是……”
沈霽輕輕握住她的指尖,蹙了下眉尖,低聲開口:“外邊冷,進去說。”
青年在內室坐下來,便見一名中年男人自門外走進來,朝二人拱手施禮,回稟道。
“主子,那幾人都發賣了。”
姚伶微怔,轉過眼眸望向青年,他指尖捧著一盞清茶,微微點頭。
“為什麼要……”這幾個鮮活的丫鬟便如此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少女輕聲問道。
“她幾人嘴碎話多,招惹是非,擾了夫人的清淨,自然應該受處罰。”老管家條理清晰地答道。
姚伶抿起唇瓣,即便如此,她總覺得脊背生出些須涼意來。
從前在姚家,她父母還在的時候,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事……
手背覆上一股溫熱的力道,她抬起眼眸,對上青年溫和地望過來的眉眼,不知為何有些瑟縮。
她也並非郎君名牌上的正妻,若將來……姚伶明知這個“將來”或許可能性微小,卻還是忍不住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