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即將離宮之前,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倉促的腳步聲,回頭去看。

便見少女發髻微微散亂,一雙眼眸柔柔弱弱,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公主。”他仍舊如往常一樣喚她,淡淡且疏離。

沈芙見他眉眼冷冽,心中委屈難言,緩緩道:“阿霽哥哥……難道沒有什麼要與我說的麼?”

青年聞言,垂下眼睫,微微露出沉思神色。隨後,他揚起頭,溫聲啟唇。

“公主美豔,昀郎俊美,的確是一對佳偶天成。”

他說著。便轉身準備上馬車,轉身之際,衣擺卻被一股力道輕輕拽住。

回過眼眸,便見少女一臉淒風楚雨道:“可……原本我們才是一對。”

“公主妄言了。”青年似乎脾性極好的模樣,伸出指尖,輕輕將她的指尖從自己的衣擺上扯開,語氣輕描淡寫,“如今誰人不知,公主即將嫁與沈昀為妻?”

沈芙呆愣地望向他,不死心地還想追上去時,馬車已經緩緩駛遠了。

徒留她站在原地,隻覺得脊背生出沁人寒意。

五年後,蘇州清晨熱鬧非凡的菜市口,緩緩步入一抹纖細的身影。

女人身著一襲灰青色羅裙,一頭柔順的烏發被素淨的玉簪挽起來,隻盤了個簡單的圓髻。

她裙擺輕輕揚起,垂下纖長的眼睫,在一處攤位前蹲下身,挑選起新鮮的蔬菜來。

擺攤的大娘也隻隨口招呼了一聲,便迫不及待地轉過頭跟身旁大娘八卦起來。

“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如今京城裏可是換了天了,自從天子駕崩,都亂翻了天了……”那大娘神神秘秘地說道,“誰知道,竟然是四皇子登上皇位!”

“四皇子……”大娘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這麼個人來,吃驚不小,“那不是早逝的劉禦女的兒子麼!”

“可不就是他!”

劉禦女是個出身卑微的宮女,靠著生有幾分好姿色才入了天子的眼。好不容易爬上龍榻,誰知沒過兩年便失了榮寵,被冷落在偏僻的宮殿裏。

她生下四皇子時難產,無人去替她請太醫來,屋裏的哭聲響了一天一夜,最終等宮人們推開宮室的門時,才發覺她已經失血而亡。

小皇子卻命硬,活了下來。天子厭棄他出生不吉,對他不聞不問,直到他成年後,便被一紙封書丟去了遠寒之地。

“想不到他卻是個有大造化的……”那大娘轉而問起另一人來,“那芙玉公主如何了?”

話音落下,未曾有人留意到,身後挑選菜蔬的女人指尖微微一頓。

“公主還能有不好?”大娘感歎道,“我聽人說,芙玉公主自打嫁進了沈家,那叫一個夫妻舉案齊眉,婆母又管不著她,日子別提多舒心了!”

那大娘便也唏噓豔羨起來,這時,女人將挑好的菜遞過去,低聲開口道:“阿嬸,多少錢。”

大娘將菜替她包起來,說了個數:“一貫錢就行。”

她點點頭,接過菜來,從荷包裏摸出錢遞過去。

轉身走開些距離,仍能聽見二人讚歎不已的話語。

女人沿著河岸行走,來到稍偏僻些的盡頭處,立著一座小小而破舊的宅院。

她推門而入,便見一名小女孩正站在庭院裏看她栽種的那些樹。

見她回來,小女孩欣喜地撲過來,奶聲奶氣地喚著:“母親!”

女人垂下眼睫,摸了摸撲到懷中女孩的柔軟發頂,問:“今日有沒有好好聽先生的話?”

“有!”女孩將她拖到院子裏的梨樹底下,伸出指尖,說得頭頭是道,“今日新來了一位先生,說梨同離音,是分離之意,母親為何要栽種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