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千生抬起頭望向牧空盡,輕聲答道:“大致的情況我想你也已經清楚了,我們隻負責在固定的區域內送靈。”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若是在這期間遇上惡靈冥頑不化,不肯隨你回去,我會自行為你解決。”
話音剛落,鬱千生身後竟憑空幻化出一把黑色的影鐮來,牧空盡頓時心中大驚,立刻起身拉住鬱千生:“小心!”
二人絆倒在地,鬱千生愣了愣,方才想起牧空盡已經將一切都忘卻了。
待二人站起後,他立刻收起影鐮:“抱歉,剛才嚇到你了嗎?那是我的武器。”
聽此,牧空盡嘴角扯出一個尷尬的微笑:“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有什麼東西要偷襲你呢。”
盡管知道了那影鐮是鬱千生召出來的,但那把武器散發出的亡魂怨氣還是讓身為鬼魂的牧空盡心生後怕,他小心翼翼地發問: “那我都需要做些什麼?”
鬱千生耐心的地解釋道:“你手中掌管著聚靈冊,聚靈冊是將靈魂送回到北冥的媒介,我們需要把流離人間的魂魄投進冊中,送他們渡過忘川,進入輪回投胎轉世。”
他頓了頓,放慢語氣接著道:“聚靈冊乃上古通幽洞冥之物,整個北冥隻有三冊,如果此物落入歹人之手,後果將不堪設想,那些暫時解脫的惡靈,定會大肆報複,引禍人間。”
“我要如何將聚靈冊喚出來?”
鬱千生微微笑道:“心通則靈,需要時它會自行顯現,就如同方才我的落夜一般。至於熟悉這份工作,你可以慢慢來,以後有什麼不懂的,我都會回答你。”
牧空盡聽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鬱千生見對方不再作聲,看了眼牆壁上的鍾表。
“現在已經很晚了,要事我也已經說完,你就先在這裏安身吧,左側的那間屋子我已經收拾好了。”隨即,鬱千生指了指一間亮著燈的屋子。
牧空盡聽此,立刻如釋重負地回答道:“好,那就先謝謝你的招待了,你也早點休息。
屋內,牧空盡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他隻要一閉上眼睛,那些僅存的記憶便會如同洪水一般朝他湧來,在他的腦海裏飛速地輪換播放,就仿佛在刻意地提醒著他,一定不能忘記這些事情。
他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一定丟失了大部分的記憶,因為在他的腦海中,有著成片的空白,他隻零零碎碎記得一些人或事,甚至就連自己死了多久,他都不知道。
唯獨一段記憶,牧空盡卻記得十分清楚,那是在他死後,自己正乘船渡過川,去往孟婆處投胎轉世的地方。記憶裏,他乘著舟在水上漂蕩著,放眼望去,四周是漫無邊際的水域,頭頂的天空漆黑一片,猶如一個巨大的黑洞,十分壓抑,奇怪的是,盡管沒有一絲光亮,他卻依舊能看清楚遠處水與天的交界線,似是在天邊,又似是在眼前。
牧空盡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漂蕩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一座島嶼。牧空盡一上岸,身後黑色的天空和無邊無際的海水便頃刻間消失了。島上陽光明媚,道路兩旁的曼珠沙華開得正盛,樹上紅色的合歡花與之映襯,整座島被鮮紅的顏色所包圍,一種詭異的美直叫人移不開眼。
在花叢前駐足的牧空盡被鳥兒們清脆的叫聲吸引住,他抬頭往上看去,是一隻十分漂亮的鳥,羽毛豐腴,色彩絢麗,但叫不出名字來。鳥兒朝著一個方向飛去,他的目光也隨之移動,隱約望見遠處立著一座亭子,待走近些看,這才發現亭中坐著一人,牧空盡越走越近,那位書生似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但他並沒有回頭,依舊是坐著。
牧空盡起初並不知他是在跟誰對話,便沒有回答,直到聽見對方口中傳來自己的名字,他才明白過來是在向自己搭話:“你願意繼續留在人間嗎?”
牧空盡思考片刻,點頭同意了。
隨後他便感到一陣暈眩,突然從床上掙紮著醒了過來,仿佛如夢初醒一般,他又回到了人間,就像他從不曾死去,不過是換了份工作而已。
鬱千生來到北冥殿內,朝著殿上微微作揖,同時道:“我已經找到他了,這段時間勞您費心了。”
北冥王的聲音似是從遙遠深幽之地傳來一般,返虛入渾:“不必多禮,隻是……”
鬱千生早有預料:“請講。”北冥王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你為了尋他,曆盡萬載千秋,踏遍輪回無數,但若他此世,依舊不願隨你呢?”
鬱千生的眼中明暗交織著:“即便這一世他不肯,我也會再尋他下一世,他曾對我許過的承諾,直到他的靈魂徹底從這人間消失,才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