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掌心寫字(2 / 2)

“寧寧,我們要走了。”大夫人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

“母親,去哪裏呀。”她眨著眼睛問。

夫人彎彎眼睛,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好寧寧,寧寧不去。”

“為,為什麼?”段寧寧慌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了母親的袖子,“大家都去,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去?”

“你忘了嗎,寧寧。”段夫人蹲下來。

母親的神色在她臉上顯現,溫柔慈愛,令段寧寧時刻感到心安,但此刻,卻讓她感到恐懼。

“忘了什麼?”她顫抖著問。

“好寧寧。”段夫人笑著輕聲說,“你忘了嗎?我們不是一家人。”

“所以啊,你要活下去。”

因為要活下去,她被關在了柴房裏。

當段夫人被官兵押走的時候,她臉上還帶著微笑,那種安撫了她整個童年的微笑。

而段寧寧隔著房間看,站在原地,注視著所有人慢慢遠去。

那天也下雪了,從淩晨到晌午。所有人都走幹淨後,紛紛揚揚的大雪才停下,將院子裏落了一片的白。

當她最後推開門走出去時,雪還未融盡。

融雪之時,最為寒冷,透進骨髓。

遍地的寒,遍地的寂靜。

她沒有想到,這是一種將會持續十餘年的寒冷。

她其實寧願死去,寧願和一家人一起走上黃泉之路,手牽著手,也不要再感受這樣的寒冷。

但母親卻對她說:

“活下去。”

原來那時候她忘記了和母親說一句:

“不對,我們是一家人。”

我們是一家人,所以不要拋下我。

此後,再也沒有人對她笑,沒有人喊她段小姐,她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喪家犬,人人都恨的、引來災禍的孩子。

直到,她莽撞地救下了這個男人。

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寒冷。現在在她麵前,活生生地坐著,柔聲告訴她:

“雪,如此便寫好了。”

陪伴就會帶來溫暖。

冬日裏和飄雪一般出現的陌生男人,虛弱而疲倦,沾滿了塵土血跡,渾身都散發出死亡和破敗的氣息。

但是,他的聲音和體溫都是暖的。

“自母親死後,就沒人這麼關心我了。”

段寧寧吸了吸鼻子,擦著眼淚,含糊不清地嘟噥,帶著強烈的哭腔。

嚴逐沉吟片刻,有些不知所措。

他隻是在她手心裏寫下一個雪字,也沒有……太過關心吧?

他與她相遇不過三日,交流不過數句,而她這一副與他至交多年,深厚無比的模樣,倒是令他不忍疑慮。

……還是說,這個女孩,真的有問題?

有沒有可能,這個女孩,才是嚴謙故意安排,想要養在他身邊,用來除掉他,真正的武器?

如果他突然死亡,朝中重臣重將不一定對嚴謙心服口服,但若是誘他出錯,誘他背信棄義……

嚴逐擰緊眉關。

就算不是,那麼她又會拿著他的救命之恩對他做些什麼呢?即使現在她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假若是日後……

朝夕相處,日日陪伴,都能換得背信棄義,更何況……

嚴逐心尖一痛,捏緊拳頭。

絕不要再做同樣的事。

對她好些,隻是因為她現在是唯一能幫助他隱瞞的人,他現在絕不能讓嚴謙知道他現在在這裏,身受重傷。

手上傳來溫熱的感覺,嚴逐猛地回神。

女孩抓著他的手,帶著笑意盈盈的。

“段雪叔叔。”她輕輕喊他,似乎帶著偌大的欣喜,偌大的信任,“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就叫我寧寧吧?”

她揚起頭,湊到嚴逐麵前。

目光奕奕,閃著期待。

嚴逐僵硬地看著她湊得如此之近。

“寧寧。”他僵硬地道。

女孩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伸手要摟他的脖子,好像又一瞬間意識到他身上的傷,抽回手,猶猶豫豫地來回看。

嚴逐糾結了片刻,伸出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

女孩發絲柔軟,像貓爪一樣,撓得他手心一癢。

五指連心。

於是,心尖一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