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掌心寫字(1 / 2)

嚴逐瞳孔微微一縮。

繭的位置,是常年辛勞握東西留下的痕跡,看來女孩長了一張嬌生慣養的臉,卻沒有生得這樣的好命。

幼時,少年帝王嚴謙總和他抱怨手上起繭酸痛,宮裏侍衛捧來祛繭的膏藥,都被嚴逐一一退回。他教導皇帝時就說過:隻有手上長滿繭子,你才能握住劍,握住其他自己想要的東西。

眼前這個小姑娘,她手上的繭便足以證明她絕對沒有她看起來那麼嬌弱。一個流浪在外的野孩子,自然兼具各種求生能力。

他忍不住有些憐惜地收緊了手。

這一下似乎將女孩捏疼,她的吃痛聲頓時傳來。

嚴逐一愣,下意識放開她的手。

女孩皺著眉頭揉搓手腕,嘴裏嘀嘀咕咕地念叨幾句,抱怨他力氣大。嚴逐注意到,她也偷偷地在瞥自己的手腕。

自然,他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總要看眼,看腰,還有的便是看了就令人驚心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道道老疤,密匝淋漓。

無論是他身邊的哪個暗衛,尤其是出類拔萃的北鬥、百裏,他們都有著這樣一雙手腕。

當然,還有他自己的手腕。

最重要的是,他的拇指上,正正好好地套著代表攝政王的白玉蟒蛇紋戒指。

嚴逐深吸一口氣,抬頭去看她,卻看到女孩不知何時已經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她直直地看著他,問。

“你知道了嗎?”

嚴逐心中一跳,眉頭一皺,聽見這句不明不白的問話,他指節一動,下意識去摸腰間佩刀,結果理所當然是摸了個空,他心一沉,厲聲道。

“什麼?”

怎麼,這個女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了嗎?

而麵前的女孩眨眨眼,歪了歪腦袋,對著露出一個明顯疑惑的眼神。

她從嚴逐手上抽回了手,聳聳肩,攤平手掌,說:

“——雪啊。”

什麼?

嚴逐愣愣地看著她,似乎一時沒有理解。

段寧寧見他發愣,也疑惑地撓撓頭。

他……也不會是個傻的吧?怎麼剛剛突然捏她的手腕,現在又一副聽不懂話的樣子,該不會是他也不會寫雪字吧?

兩人麵麵相覷,心裏各有盤算。

嚴逐愣了半晌,終於緩過神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吸了口氣,拉起女孩的手,猶如她剛剛在他手心寫字一般,虛攏著右掌,伸直食指,在女孩的手心裏一筆一劃端正地寫下字。

女孩的手比他小很多,手腕纖細,似乎能一捏就碎。

嚴逐寫字筆勢淩冽,筆頓銳利,伸直的食指,仿佛蘸飽了墨汁的毛筆。

橫,豎,點。

橫,折。

橫。

如此,一共十一筆。

雪。

“雪。如此便寫完了。”

他放下手,沉聲道。

段寧寧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的掌心,也不說話。

嚴逐垂下眼睛,良久,才抬起頭來看她。

眼前女孩的神色也忽明忽暗,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隱忍,一時難以辨認。而忽然,她嘴唇一撇,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溫濕了床單。

……?

嚴逐一下子有些慌亂。

他一下子頭疼起來,身上也疼,一時混亂。

她哭什麼?

他知道如何教人識字,知道如何領兵打仗,但是如何安慰……這個年歲的女娃,他可真不知道如何安慰。

在這個年紀,甚至更小的時候,嚴謙就已經長成小小少年,在他的教導下有了作為少年帝王的覺悟,即使是練劍受再重的傷,也不會掉眼淚。

現在怎麼辦?

女孩小小的身體顫抖著,低著頭,仿佛蒙受了莫大的委屈。

嚴逐無奈地歎了口氣,合眼,沉聲道:

“為什麼哭?”

段寧寧緊咬下唇,強忍著眼淚奪眶的衝動,而淚珠還是不爭氣地向下掉。

她自出生就在大瀑鎮,不知自己身世,從小被無兒無女的段家撫養。段家是武將家,祖上曾有赫赫戰功。但自從她十歲時,段家卻不知如何觸怒聖上,惹得滿門抄斬。她非段家親生,便逃過一劫 一個人流浪至今,人人為她避之而不及。

官兵來捉人那一天,一貫溫婉賢淑的母親洗漱整齊,把她叫到柴房,替她穿上保暖卻樸素的衣服和鞋,但塞給她幾兩銀子和一柄短刀。

她不喜歡這個衣服,她更喜歡以前母親給她買的、明豔的顏色。但她沒有反抗,乖順地站在原地,即使粗糙的布料將她的脖頸磨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