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沒有丁點要停的意思。
顧思君無聊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角不免有些濕潤，而後他捏起一塊奶糕，放到嘴邊卻遲遲沒有咬住。
又來了，那股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他總覺得有人在偷偷看他，這道目光令他很不舒服。
仿佛一切秘密都無所遁形，讓顧思君完全處於被動。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更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會動手。
罷了，反正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何必要管這些。
倒是說書先生的言論和周圍人的捧場，讓他聽倦了。
“小白......”
民間關於神官們的傳說他都知道，而且隻多不少，方才是心血來潮，現在興致過了，他覺得好無聊啊。
沈無恙從茶霧裏抬起頭，“怎麼了？”
顧思君捏著那塊奶糕玩，欲言又止：“你說……現在還聯係得上其他仙友嗎？”
太微垣雖大致上分為文神與武神，但總的概括，大家都是民間守護神，所以便有“萬物皆有靈，八百萬諸神”這一說法。夢魂聯係著神官和信徒，如果它失靈未能及時恢複，信徒就會以為神官隕落了。
可見李文昌惹出來的爛攤子是有多麻煩。
沈無恙垂眸頓了頓，“......不能。”他現在感知不到方圓百裏任何一位神官的存在，甚至青水山上的司中等人都被屏蔽了。
然而顧思君卻在想別的，“聽說伏方有位食神大人......跟東荒的灶王爺差不多吧，我還怕我吃了他的東西，一下就逮住我了呢。”
思及此，他一口把奶糕塞進嘴裏。
先吃再說，不管了。
沈無恙聽到這句話，輕輕晃了晃手裏的杯子，若有所思道：“那會有與茶相關的神官嗎？”
民間信仰太多，特別是南楚一帶，俗話“轉角遇到神”，這誰說得準呢。
顧思君捧腹笑得，“哈哈，你好可愛。”
沈無恙突然提起南楚的事，他說該過鬼節了。
南楚鬼節，顧思君有點印象，隻不過不想多提罷了。沈無恙的家鄉三天一小拜，五天一大拜，如今做了帝君，更是要天天陪著信徒繞境。
但是，因為夢魂失靈，信徒可能在今年請不到他們的帝君了。
沈無恙將喝完的空茶杯倒扣在桌上，平和道：“見儺戲，除病疫，迎福運。”
“去看看吧。”他說。
“嗯？”顧思君不解，怎得突然說這個？繼他上次說過南楚的貓會拜老爺後，居然還沒有放棄啊。
沈無恙道：“每個地方的遊神都不一樣，但都很震撼。”
顧思君所以為的十年一次請老爺，在沈無恙的家鄉叫做“營老爺”。
其實他一直都是這麼喊的，是顧思君聽岔了。後來飛升了發現大家也這樣喊，他有些記不清到底是“請”還是“營”。
......真的忘掉了好多事。
顧思君揉了揉眼睛，接下話問：“那渠陽呢？也有遊神嗎？”
正是瑤華的家鄉。
沈無恙沒有糾結他是從何得知這個已經消逝多年的小國的，回道：“並無，但有儺戲。”
南楚儺戲興盛，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所以沈無恙又添了把火：“聽說那裏的人還會趕屍。”
顧思君：“！！！”
果不其然，他可感興趣了，“真的假的？”
沈無恙點點頭，瑤華每年都會在特定時間裏向他上奏，理由是快過年了，她要回家煉屍養蠱了。
還說蟲子可以不養，但屍一定要趕。
甚至受降國的降頭之術，都是從渠陽國傳過去的，隻是不清楚真假。
顧思君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原神，可能理解不了這些異族神的習俗。
他覺得好牛逼。
拜托，太微垣有哪位女官會趕屍啊？
所以瑤華到底瞞著他們做了多少事，如此一來，顧思君更想去渠陽瞧瞧了。
再者沈無恙準備探尋瑤華的曾經，也許這就是顧思君奪舍的機會。
“一起去吧，天天待在狐仙廟太無聊，正好出趟遠門唄。”
顧思君的話讓沈無恙很高興，雖然別有用意，但總歸是同意去南楚了。
至於夢魂失靈，他想著，文昌在今天之內應該能處理好的，所以去渠陽的行程可以往前提一提。
又等了半天，外麵的雨終於變小了，茶館裏的人也漸漸散去，他們意猶未盡，還說下次再來。
沈無恙撐開傘，眼看顧思君在後麵多帶了幾塊糕點，才躲進他的傘下。
臨走前，顧思君隨手把沈無恙的錢袋子丟給說書先生，說是故事講得好，這是賞他的。
“還有，晏清真君和舜華真君不是兄妹，倆都是男的，記住了啊！”
錢寧好歹是他曾經的同事，他當然要為雲霧二神正名了。
可惜，錢寧現在下落不明。
說書先生接過那包沉甸甸的錢袋子，好半天都沒能回神，等他反應過來，撐傘的兩人已經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了。
顧思君心情大好，一路從韶安歌謠哼到白牛鈴，他沒有釋懷過往，隻是覺得如果遺忘的話，會很可惜。
連帶著暗中一直跟隨他的目光，突然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顧思君問起：“小白，你真的覺得瑤華的黑靈和她家鄉有關嗎？”
再具體些，是和孟宛奇有關。
瑤華一直唱的歌謠，甚至在她隕落前，口中還在念著白牛，她究竟要贖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