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1 / 3)

嚴平點點頭。他們在公開場合,盡量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以免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有親戚關係。嚴平明白這個內表侄女婿的意思,他也清楚,這一次下來的競爭對手是誰。他曾向杜書成暗示過,他是不願意重回臨黃的,“好馬不吃回頭草”。但是,省委領導非讓他回來,並許諾,競選不上還回去。就這樣他也不想回來,他知道,競選上了,就擋了杜書成的道兒;競選不上,對自己的打擊無疑是很大的,會影響他以後的仕途生涯。最好的結局,也隻能在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的位子呆一輩子,安安穩穩到退休。他麵臨的是“兩難選擇”。他不知道省裏哪位出了這麼個“餿主意”,“一箭雙雕”,讓他和杜書成都心裏難受。他正想找個時間和杜書成正式溝通溝通,進一步說明他回來並不是他本人的意願,而是組織安排,共產黨員隻能聽組織的,最後不論誰當市長,都不能因此有隔閡,所以就爽快答應了。

到了次日晚上,忙了一天的嚴代市長走進希爾頓大酒店的十五樓包間,看見杜書成已經等在那兒了,還有戚素梅。戚素梅臉色很沉重的樣子,本來就不苟言笑的她此時更加陰雲密布。他們讓嚴平正坐了,杜書成讓服務員打開酒,並都滿上。杜書成倒是神情自若,十分熱情,所致“歡迎詞”中妙語連珠,引得嚴平釋懷而笑。

“姑父,我怎麼可以作你的對手?我當您的幫手還差不多。我已經跟素梅說了,在競選問題上,我放棄,我就隻願意當您老的下手。給您遞磚送瓦,提灰抹泥。是吧,素梅?”杜書成朝戚素梅求援似的看著,很希望她能出來說一句話。

可是戚素梅不搭言。他又說:“古話說,良禽置木而棲。我雖然算不得良禽,但也多少受了點兒熏陶。我從早就認準了您這根柱子,這棵大樹。我隻想靠著您把我鍋裏的飯煮熟,別無他求。什麼競選市長?讓我跟您競選?我幹嗎?我夠價錢嗎?我壓定盤星嗎?姑父,您老來當市長,咱親戚門裏已經夠光彩的了。我呢,就幹我的副市長,一輩子跟著您幹,咱爺倆一定能把臨黃變個樣兒。——來,姑夫,我為您老接風洗塵,祝您在臨黃大顯身手,再創奇跡!”

他們喝幹了杯中的酒,連戚素梅也喝幹了。戚素梅喝幹了酒,看著他們倆。後來,她歎了一口氣。她的這聲輕輕的太息給兩個男人的心頭都蒙上了黑霧。

嚴平又喝幹了一杯酒,然後說:“我們還得麵對現實,這不是你我願意不願意競爭的問題,是時勢把我們推上了競爭的舞台。領導大概不知道我們有這麼個親戚關係,這給你我都帶來了思想負擔,帶來了精神壓力,也帶來了如何麵對的問題。競爭嘛,可以在任何人之間進行。我們都是經過風雨的人,自然知道競爭是什麼。我對於競爭的態度,一向是公正的,競爭的雙方不是敵人,我決不會因為競爭怨恨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可以參與競爭。我隻希望你努力努力再努力,在這次競爭中獲勝。”

“不,姑父。”杜書成堅決地說:“我支持您當市長,您當市長其實還不等於我當市長?我前幾天回了一趟老家,我爸爸跟我說,咱祖宗八代沒有過當官的,我已是‘拔了風脈’。爸爸就不讓我當什麼市長,爸爸叫我做個小來小去的官兒就行了。越是小官兒越便於給老百姓做事,能給老百姓做事的官兒,哪怕再小,都能青史留名,都有好名聲。不能給老百姓做事的官兒,就算再大,大到皇帝老子,也遭人唾棄,落人罵名。真的姑夫,我心裏就這麼想的,有您老在前邊帶路,我踏踏實實幹就行了。我不想當市長。”

“書成,”嚴平不無深情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和你競爭的不是我,我相信你是會全力以赴的。”

杜書成說:“也許,可以另當別論。”

“這就對了,我們是親戚呀!但是,你心裏還是想當……”

“我怎麼給您老說呢?姑父,說真心話,如果不是您而是別人來跟我競選,我肯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既便是我想爭一口氣,我的虛榮心也不允許我甘敗下風,我不會放棄。但是現在是您,又已經代了市長一職了,這不明顯嗎?我還要去爭嗎?我對您說的話舉雙手讚成,競爭的雙方不是敵人,可那也是對手呀!我個人的觀點,現在仍然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仍然存在著差別,存在著階級。在一個存在著差別、存在著階級的社會裏,競爭必然打上社會差別和階級的烙印。企圖在有差別的社會裏否認階級的存在是不現實的,同樣,在有階級存在的社會裏,否認競爭有時是很殘酷的,那隻能是幻想主義者。這就是全部社會競爭學!說到這裏,您老應該了解您這個表侄女婿的想法了吧?我不想和您競爭。我們之間不存在競爭,我們是親戚,隻有互相補台,互相幫扶,共同進步。也說是說,我不參加這次競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