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書成冷笑了。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那就麻煩諸位了,什麼時候給我澄清問題了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臨黃!”
整個兒是一場小鬧劇!他想。
這場“小鬧劇”就這樣結束了嗎?
杜書成如果這樣認為,那他就太天真了。
這場“小鬧劇”,其實隻是一次演習。杜書成明白,因為整個談話尚沒有牽扯核心問題——杜書成“簽字”動用救災預備金,“簽字”是其中的關鍵所在。這個問題會怎麼解決,他心中是沒有數的,他們沒問,他就沒底兒。他們不問,他又不好談及此事。
杜書成走出臨黃賓館,他讓老趙來接他回家。路上,他突然決定給尹蘭家裏打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尹蘭。尹蘭聽出了他的聲音,說:
“有何指示,杜市長?”
杜書成故意用極高的聲音說:“請問劉省長回來了嗎?我往他辦公室打電話沒有人接。”
尹蘭也是故意大笑起來:“杜市長呀,都什麼時候了,還往他辦公室打電話?早下班了!”她捂住話筒,對劉宏說,“老劉,是杜市長打來的,他從你辦公室找到家裏來了,問你回來了嗎,怎麼跟他說?”
劉宏說:“說我回來了。"
於是尹蘭說:“他回來了,剛回來。”
杜書成說:“我馬上就來。”
尹蘭又對劉宏說:“他說馬上就來。”
“叫他來吧!”
“好,你來吧。”
73
從尹蘭家裏出來,杜書成就下了帶林雪去見嚴平的決心。然而把林雪帶到嚴平麵前,真是頗費了一番口舌的。
杜書成在是不是帶林雪去見嚴平這個問題上曾經反複過多次。他舍不得林雪,但又信奉“舍不得老婆逮不住漢子”的信條,他覺得帶林雪去見嚴平好,卻又覺得此時此刻他杜書成帶林雪見嚴平等於“自投羅網”。他是一個謹慎的,也是一個在一定時候敢於冒險的人,那是不得不冒險的時候,不冒險就隻能“束手就擒”的時候,他必須一搏的時候。現在就是時候了。肯定是嚴平活動了省紀檢委,省紀檢委個別領導偏聽了他的一麵之詞,以為動用救災預備金數額巨大,就匆忙組成了專案組來了臨黃,想上下配合把我“拿下”。這一招太陰毒了!而駱放舟模棱兩可,態度曖昧,這對我是絕對不利的。這麼一種情況之下,我該采取什麼措施,我將要采取的措施的利弊關係,孰重孰輕,要有絲毫不差的思考。
他權衡著得失。
他使用“比較法”和“篩選法”,最後權衡的結果是:帶林雪見嚴平略勝一籌。
結果出來了,接下來就是行動。
他對林雪說:“我們去找嚴市長。”
林雪不大想去,她說:“不能找個別的工作做嗎?”
“我想了,還是在市政府做事好。”
“你是副市長,還要找人?”
“現在的情況是,都要一把手點頭才成。”
“可是,我老心裏懸得很。”
“有什麼可懸的?我能往火坑裏推你嗎?”
“反正我心裏不踏實,就像有啥預感似的。”
“怎麼會這樣?什麼預感?唯心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預感。”
“我老覺著有啥事兒似的。書成,你也小心點兒。”
“別疑心重重的,杞人憂天。”
“就是嘛。”她向他靠過去。
杜書成攬了一下她的腰。
“哎呀,別使勁,我——可能又有了。”
他坐直了,看著她的臉,疑惑地問:“又懷孕了?”
“嗯。”
他扳過她的肩膀,讓她正對著,上上下下地看她。看了一會兒,也想了一會兒。他也曾想過要個孩子,最好是戚素梅生,這樣保持住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惹出風波來,對他的前途絕對沒有害處。但是,戚素梅不能生。叫別的女人代生,比如叫林雪生,他也考慮過,但總覺不妥,怕生出是非來,特別現在這種關口上,那是萬萬使不得的。他瞅著她的臉,說:“去再做掉吧!”
“不,書成,咱留著吧?你也該有個孩子啦!”
“可是,你還要工作呀?”杜書成說。
“生了孩子再找工作吧,好嗎?”
杜書成搖搖頭。
她失望了。為什麼不可以呢?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幾個月就不能等嗎?一年就不能等嗎?等孩子生下來,或給戚素梅,或自己留著養,然後再去上班就不行嗎?她呆呆地望著他,緘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