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證據
小招把兩條長腿伸展出去,身子陷在整張竹躺椅裏不能自拔,嘴裏一個勁地說,不舒服,怎麼躺都不舒服。隨即她又換一個姿勢,身子側過來,兩條腿你壓我一下,我壓你一下,怎麼都不對勁,幹脆把腳也放在躺椅上支撐兩條腿彎曲起來,並且很不雅觀地分開。
“舒服了,”她說,“這下舒服了。”
馬領說:“你這樣子很難看,不怕被人看到什麼嗎?”
小招用手把裙子往兩條腿中間掖掖,說:
“看不到。”
馬領低頭去喝茶。但是小招又命令他:
“你起來看一看,看看能不能看到什麼。”
馬領說:“不用了吧。”
但是她變得不放心起來,還是要求他:
“看一看,你看一看嘛,我剛剛舒服,不想換動作。”
馬領隻好站起來走到她麵前,看一看,又看一看,說:
“看不到。”
他把頭很深地埋進她兩隻膝蓋間,又飛快地抬起頭說:
“要這樣,才能看得到。”
小招哧哧笑著說:“老康要是看到你這樣,一定很有意見。”
“老康會有意見嗎?怎麼會呢?”馬領坐回到自己的躺椅,沒精打采地說。
柳樹上有知了在沒命地叫,他想幹嗎要坐在這裏,這裏一點也不涼快。手機響起來,上麵是一串蹊蹺的號碼,他沒有急著接聽,向小招問道:
“怎麼這個城市有五位數的號碼嗎?”
小招說:“可能是軍線吧,不知道。”
手機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畏畏葸葸地問:
“請問您是哪位?”
馬領感到很有趣,說:
“這應該是我問你吧?”
男人說:“是的是的,敝人姓唐。”
馬領立刻警覺:
“姓唐?”
男人說:“是的是的,您的手機號我在馬袖的本子上見過。”
馬領壓壓火,看到小招把耳朵貼得很近,就把手機遞過去:
“你聽吧。”
小招嚇了一跳,身子縮回去擺手道:
“你自己來,自己來。”
男人說:“請問您知道馬袖在哪裏嗎?”
馬領咬牙切齒地說:“馬袖在哪裏幹你屁事!”
對方短促地驚叫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馬袖來了嗎?好久沒見到她了,怎麼不領來見見麵。”小招嚼著話梅問。
馬領轉頭看到她裙子滑到腿根處,大腿明晃晃的,長筒襪的襪口很深地勒在肉裏。半天得不到馬領的回答,小招發出一聲歎息,自言自語道:
“不知道小鴿怎麼受得了你。”
“你指哪方麵?”
“各方麵。”
小招閉著眼睛,嘴裏一動一動地咀嚼著話梅。
“比如說。”
“沒有比如說,就是各方麵,各方麵!”
“嗯,羅小鴿隻有一種時候受不了我。”
“什麼時候?”
“生病的時候。”
“為什麼?”
“她一生病就要對我說:我們做愛太多了做愛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嗎?是不是?”小招湊過來說,“我看看,眼眶黑不黑。”
“怎麼樣,黑嗎?”
“還可以,不算很黑。”
“你們多嗎?”
“什麼?”
“還有什麼,做愛啊。”
“不多,”小招的臉上有一份小小的驚愕,好像才意識到她此前並不明白這一點。
“真的?”
“真的!老康待會兒來了你問他。”
“我不問,這種事口說無憑。”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證實啊!怎麼才能證實,怎麼才能讓你相信。”
“我無所謂,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行,怎麼可以這樣,一個鐵的事實怎麼可以找不到證據,怎麼可以沒法證明!小招拚命地搖頭,被一個問題困擾住。
老康胳膊下夾著隻透明的塑料文件袋向這邊走過來,老遠就向他們招手示意。這個人在酷熱難當的烈日下居然還打著條領帶。
走到跟前他揮著手說:“同誌們辛苦了,同誌們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