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舊軍隊幕僚的底色 (2)(1 / 2)

民初舊軍隊中的參謀情形有些怪異。他們的文人氣、師爺氣味很重,不少抽大煙、吃花酒,搖鵝毛扇,派頭十足。但他們厄於主官的羈絆,往往終其一生都並不轉變為帶兵官,好像主菜的配料,或者軍閥的側室偏房一樣,永無扶正的機會。他們中的相當一些人,也甘於此種偏房地位,在配角的地位上扮演角色。正值幹戈擾攘的時分,他們也和戰國時期的處士一般,東奔西走,受雇於各路軍閥,充任這種意識形態色彩微弱的角色,為主人設計各種戰鬥。因為人事的交往淵源,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可以站在不同的對立麵,今天還是結盟的朋友,明天又不共戴天了,後天卻又把臂入林……轉眼就可以同盟變成敵人,轉眼就可以調轉槍口。這些人中,有的徒有其表,有的頗工於心計,如馮玉祥部隊參謀長劉驥、曹浩森等,張宗昌部隊參謀長金壽良、李藻麟等。

這種情形與此前的湘軍係列的建製恰恰相反,和北伐以後的國民革命軍的情形也呈背離之勢。

湘軍眾多指揮官都是從幕僚角色羽變而來,書生將軍,秀才元戎,放手一搏,仿佛傲然的驍騎,踽踽獨行在殺機四伏的驛路之上。

北伐以後,黃埔係崛起,參謀和指揮官角色的轉換,簡直是家常便飯。新式軍校培育出來的學生將領、書生帶兵官,和民初他們的前身大異其趣。

何以民初的情形有如夾縫中一樣的怪異呢?這和近代軍閥的生成有關。

湘軍的成功,曆史家都承認的了。蕭一山先生以為其要點在有組織有訓練有主義,骨子中保存著我國鄉民固有的誠實和勇敢。對兵員,嚴格按規則保障後勤物質供養,而對帶兵的營官,總須其為孔孟的信徒,也即還是讀書人。曾國藩說“近世之兵,孱怯極矣,懦於禦賊,而勇於擾民”。湘軍之建立,無論戰鬥力還是精神麵貌,都和當時的綠營官軍、土匪、遊民暴民儼然區別開來,而成異軍突起的勁旅。

蕭一山先生並比較湘軍、淮軍的根本不同。著眼在三端:一為大將的學術氣質,一為將領之出身,一為對事功的理解及其期望。湘軍多大儒,公忠體國。淮軍將領多出身微賤,氣概遠遜。湘軍的彭玉麟更是傑出純粹的學者;淮軍如劉銘傳等則為鹽梟……“無怪乎袁世凱以一文武都不成材的人可以傳淮軍之緒,這不能不說是國家的不幸”。後又從“軍民財”三權分立與否來談兩軍的性質差異。國藩在世時,是使三方互相牽製,防範擁兵自重。但他身後,總歸無可奈何花落去,難以羈控的局麵則出現了。

淮軍本是湘軍的支派……何以後來國藩尚不能指揮如意而不得不請鴻章兄弟出來幫忙?……看見李鴻章開始就把淮勇造成他的勢力,與湘軍擴然大公的精神已迥然不同。所以湘軍雖是私有軍隊的起源,而淮軍才構成私有軍隊的形態。後來袁世凱以淮軍子弟,傳其衣缽,就變成清末民初時代的北洋軍閥,割據國家,阻礙統一,貽禍不淺。(《曾國藩傳》,第十章)

這個判斷厘清近現代軍閥禍害之起源,緣於專製。處處漏洞,百端補綴,錯舛百出。近時學者揚揚自以為得計的論調,說什麼要告別革命,指軍閥混戰之源頭在孫中山,觀蕭先生的梳理,其說可不攻自破,同時也照出今之學者寡情不學的紊亂。

而民國初年的情形,似可說到蔣百裏為止,在他之後這種情形就結束了。而其本人,先後飄蕩於護國軍、護法軍,以及吳佩孚的十四省討賊聯軍、孫傳芳的五省聯軍等旗號大異相互對立的軍隊,充任軍事幕僚或參謀長等類似職務,他本人可以說是轉型期的一個標杆人物。

這些人的身份對於軍閥是一種修飾,至於他們的學問,則介於新舊之間,新的知識令他們摸到一點邊角,傳統的學術,則又偏向江湖氣的一麵。他們看似嫻熟的參謀業務,不免帶著一點妖氣和鬼氣。

機會主義者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