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參謀未能精切研判、運用,所以戴氏奔赴虎穴,乃是一種情參工作缺失的補償挽救。而他回應張、楊的話頭,顯示出於一種心理戰的考量,“我是一個白白跑來送死的人嗎?”輕描淡寫、露尾藏頭,就事後補救來看,發生了非凡效力,投下一種心理上的陰影。使對方既以為他的無形勢力已在西安有了致勝把握;又使楊氏以為他與張學良之間,有了暗通款曲的聯係,打出時間差。
從時效而言,偵測張、楊異動的情報具有連續、動態的特征,無可挑剔。但是毛病出在研判、運用上麵。參謀作業,即使沒有掉以輕心,在主觀不以為然的情況下,仍可作外圍防範。但是他們就此罷手,結果事到臨頭就措手不及。
20世紀初,日本設置的特殊機構——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即所謂“滿鐵”者,打著經濟的旗號,搜集一切有用的資料和情報。在中國東北內外作所謂地質調查,重要城市設立分社,其下屬調查室負責與外務省、陸軍省交換情報,舉行密切的定期碰頭會。侵華戰爭發動後,“滿鐵”魔爪更大肆伸張,將中國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情況密切收集後做情報資料,報回日本本土及日本駐華情報機構,作精密分析。他們在研判一端上所做的工作,並不放走一個可疑之點,而其運用,更成為一個網狀的互為連貫的係統。過程並不繁複,轉折也不複雜,但時效高得可怕。
一著不慎,滿盤不順。正像河道治理工程,若以單純性的截汙分流代替了綜合性的水環境治理,以直立漿砌石護岸來與河流爭奪生存空間,以棱柱渠化改變水力半徑,以壅高水頭降低速度造成養眼的水體景觀,改變了河流的沉積能力和自淨能力,則此河道不得不變為漂浮物集中的垃圾場、變質水體的汙水池和發酵場。那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熊向暉的臥底生涯
熊向暉是清華大學出身,1938年5月初,胡宗南送熊向暉到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學習。胡宗南任第七分校主任。熊向暉打入胡部前,特意查閱了範長江名作《中國的西北角》,書中描述胡宗南有雲:“住的正殿,門窗不全,正當著西北風,屋子裏沒有火爐,他又不睡熱炕,身上還穿的單衣單褲,非到晚上不穿大衣……手臉額耳,都已凍成無數的瘡傷,而談話卻津津有味。他會他的部下,就在寺前山下的鬆林裏,把地上的雪掃開,另外放上幾塊磚頭,就是座位。”
熊向暉把胡宗南的心理和做事的風格吃得很透,於是,他在畢業生典禮上致詞,講得慷慨激昂。胡宗南就在黃埔大家庭裏麵遴選。熊向暉說:“我有左傾嫌疑,在先生身邊工作,不能勝任。”胡宗南說:“你的情況,我了解。”於是他就成了胡宗南的親信助手,任侍從副官和機要秘書,相當於貼身事務幕僚。(參見熊向暉《我的情報與外交生涯》第一章《地下十二年》,中共黨史出版社,1999年版)
自此開始執行特殊任務,1941年直接進行情報輸送運作。熊向暉起草的稿子短而精,文中多寫豪言壯語,最合胡宗南的口味。
1943年2月,第八戰區司令長官朱紹良以絕密件向胡宗南下達蔣介石的對陝作戰計劃,胡宗南即開始布置,熊氏立即將此情況和預定進攻日期密電延安。事後胡宗南總部隱約感覺情報有所泄漏,可是查詢泄密案的結果,竟將毫無關涉的人逮捕關押!
熊向暉向周恩來講述過胡宗南的兩麵性:胡宗南對杜聿明等出國抗日很羨慕,太平洋戰爭爆發後他要求越過黃河反攻,蔣介石不準許。但由此可見胡宗南的家國之念和功名思想同時並在。
軍中有人寫匿名信揭發熊向暉,而胡宗南部的情報負責人竟將匿名信出示給熊氏觀看,說熊氏是間諜,熊向暉表現很憤怒的樣子,當場拍案怒罵,如此這般竟然掩飾過去了。
抗戰勝利後,他借到南京辦事之機會,受黨中央來人麵授機宜。
1947年,胡宗南保舉他去美國留學。準備行程期間,也即這年的3月份,在南京,他找到胡宗南的臨時辦公室,胡宗南正和參謀長盛文看地圖。胡氏讓他推遲出國,因為要攻打延安了。胡宗南臨時抓差,讓他起草告陝北人民書。
然後胡氏和盛文到國防部開會,因起草示意圖,將絕密文件交給熊向暉使用。
絕密文件是,已核準的進攻延安方略;陝北解放軍兵力配置圖。熊向暉寫道:“不用說,我照抄不誤。”於是,毛澤東事先獲悉胡宗南進攻延安計劃……
進攻方略包括所有的國軍進攻部隊編製,指揮官、武器、戰車、空軍投入戰機數量。這次戰役當然是胡宗南慘敗。
這一年的5月12日,新華社發表社評,題為《誌大才疏陰險虛偽的胡宗南》,文中公開嘲弄他是飯桶。
5月20日,胡宗南說,這裏已經沒有什麼事了,你還是去美國吧。行前熊向暉向他告辭,他伸出手來同他握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