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蔣緯國銳眼識人 (1)(1 / 2)

幕僚中的幕僚,則曾國藩的張德堅可以當之。

曾幕之中,數以百計的重要幕僚如李鴻章、左宗棠、彭玉麟等後來都很快轉變為主官、帶兵官、方麵大員。

《賊情彙纂》編撰者張德堅,早些時候在湖北做巡捕官,他敏銳覺察到太平軍內部情況之於清廷的獨到價值,遂加以留心向俘虜、以及占領區流出的難民等人搜集。他也隨湖廣總督吳文鎔到前線視察,甚至多次化裝潛入對方陣地偵察、訪求。他並無別種個人目的,而是為了向清廷提供情報,以供決策或指揮作戰之用。1854年9月,曾國藩收複武漢,他托人送上他的敵情彙編,受到重視。曾國藩用所繳獲的太平軍文書核對,與其訪求相吻合,於是將全部繳獲的文書交由他編輯整理。同時,設立采編所,任命他為總纂官,並發放經費,組織一個班子幫他整理。他的這些情報巨細靡遺,宏觀、微觀兼具,準確度很高。既有當前的動向,也有屬於曆史的個人履曆檔案、社會關係、學行經曆,甚至外貌特征。綜合這些情報的多個方麵,他甚至預言天國內部“似不久必有內訌之事”,判斷的精確度令人驚訝不已。

情報應分為兩個層次,搜集到手的數據,經處理後,一種由本身運用;另一種則提供上級參考。

一般作戰部隊的參謀人員,其工作範疇,即使並不涵蓋情報、行動、破壞、策反、反間、心戰、政戰、突擊、遊擊等所有的特種勤務,也應該有搜集情報、處理情報、運用情報的綜合能力。

郭汝瑰的情報生涯,雖然極善隱蔽、極善掩飾,但還是被一些人看出了破綻。

蔣緯國就看出了蛛絲馬跡。蔣緯國的助手發現了郭汝瑰外線聯絡者的舉動,從徐州一直盯梢到他們的後方,並設法獲得其暗語。於是就化裝成農夫,和對方搭話。通常是這樣挑起話頭——唉呀,兩天兩夜沒東西吃,還熬得過,連個水都沒得喝……老兄,你拿到什麼東西沒有?對方見暗語正確,於是相約去吃麵,原來他們將情報藏在扁擔的掏空的另一頭。等到那人去解手時,果斷將其逮捕。從扁擔中獲得徐州剿總作戰圖。經審訊,發現他們在一家私娼的住處交換情報。根據描述長相神情,判定輸出情報者為郭汝瑰的侍從參謀。本來蔣緯國早對郭汝瑰不放心,因為郭氏的臥房除了他本人的侍從參謀外,誰都不準進去,防範很嚴至於過頭,讓人疑竇叢生。但蔣緯國還是掉以輕心了,他的彙報又落到了參謀本部郭汝瑰的老窩(參見《蔣緯國口述自傳》,99頁)。

蔣緯國也曾告了劉斐一狀。有一年的冬天,蔣介石叫他去南京,讓他參與高級將領決策層的軍事彙報。先由情報單位彙報,繼之作戰單位彙報,然後是政工、後勤、人事等的彙報。最後由劉斐總結歸納,再提請蔣介石裁斷。劉斐講得簡明扼要,重點突出而有針對性,表現出他的幕僚才氣,蔣介石聞之就連聲說好。會後他問蔣緯國的觀感,蔣緯國說,這種報告總結,他也會做。蔣介石看他口氣如此之大,很驚訝,緯國解釋道:“剛才是冷眼旁觀,發現劉斐一直在用眼角餘光瞟父親(蔣介石),看老先生您的反應。”當蔣介石對某一句話有所讚許時,劉斐就將這句話相關的東西放大聚攏,拚湊在一起,以期迎合蔣介石。蔣緯國斷言,劉斐所做,絕非他有什麼智慧可言,純粹是投機的做法。他提請蔣介石要有所警惕。

所以,蔣介石有時候直接到戰區指手畫腳,一些曆史學家就口耳相傳,認為他越級指揮,觸犯兵家大忌。實則,他就是為了避免在熱鬧多的地方泄露機密。如此一來,參謀本部的情報或命令就成了一個附帶的欺敵計劃。這可說是蔣介石極為高明的地方,他有所預感,他留了一手。

蔣緯國也看出了胡宗南身邊的熊向暉等人,當時就向胡氏鄭重警示。胡宗南居然還向蔣緯國要證據!蔣緯國說,沒有證據——但是這麼兩個優秀青年又是大學生,願做正式軍人,卻不下部隊,極有興味粘附在您身邊許多年,卻又隻做一個上尉,圖什麼呢?而且做得那麼勤快,那麼有興趣……蔣緯國實在窺破了熊氏等人的作為,因為反常之處太多,他就是根據常識來判斷。

情報本身所具有的價值,並不固定,必須通過適時適當的運用,才能提高其價值、發揮其作用,未加運用的情報,不產生價值、不發生作用也。幕僚中重視運用情報甚至於懂得運用情報的,仍屬稀少。因為他們在基本觀念上,並不認為這也是經常業務之一。

當時劉斐等人的行為雖然詭秘,但也不是無蛛絲馬跡可尋,且有各級參謀從不同角度觀測出的種種異象,中樞對此等人即使不能采取斷然措施,也可將其挪移至非關鍵單位,使其對戰略情報及部隊布防情況不能直接掌控。否則,幾十年後從公開的文史資料來指認、痛斥、感慨,又有何益?因為,兩三代人的生命已經在苦海中流逝殆盡了。從幕僚角度說,當時的情報——各級參謀的感知、預感,都未能得到適當的運用,所以這種感知雖然非常真確,卻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

搜集情報並非易事,有時竭盡心智。有時冒險犯難,如果不作有效的運用,不僅暴殄天物,而且勞民傷財,一切的努力都變了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