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先驅(2 / 2)

讀完《秘傳》,我似乎找到了答案。高僧也罷,浪子也罷,跳躍在其中的,其實都是同一顆心髒,為自由、為信仰、為眾生,理想與信念的內核其實從無改換,無論它們是以怎樣的麵目出現。隻是俗世的眼光,一葉障目,怎麼能夠看得清楚?

當年,高居布達拉宮活佛寶座的倉央嘉措,貌似放浪形骸的言行所抗爭的,並非佛法教義,更絕非自小尊崇的信仰,而是派係林立下信仰的變異,和徒具形式、以信仰為借口的肮髒齷齪的政治鬥爭。

純淨的信仰力量,根植在民間。這一點,是他走出布達拉宮,走入那些歌者之中,便已經開始領悟到了的。雖然當時,他尚青春年少,但慧根早已深種,高出流輩何止萬千。誓死捍衛人的自由、尊嚴與真正的內心信仰,絕不肯向愚人的政治權力低下驕傲的頭顱。這恐怕正是當年麵對千夫所指,倉央嘉措對自己的交代和決定。這孤獨的年輕人,選擇了那樣激烈的驚世駭俗的方式,隻是因為在那時的他看來,唯有猛藥才能救世,才會讓愚昧的追隨者有所醒悟。

而此後他流落民間,雙腳踩在堅實的土地上,信仰的力量有了沉靜和雄厚的根基,逐漸抵消掉形式上的叛逆和浮躁,於是,一個眾人眼中德行一致的高僧誕生了。

昨日種種昨日死。倉央嘉措自己也曾說過,我的過去如同夢境,全似幻象。既然如此,除了一心為教法眾生謀利,豈有他求?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自小,我們接受儒家文化的教導,對孟子的這段話耳熟能詳,卻未必能深知其意。隻因我們大多數人都是懵懂的後知後覺者,且有著趨樂避苦的本能,即使上天有意砥礪,能夠欣然承受使命並為信念堅持到底的,到底寥若晨星。

但在任何一種文化之中,洞悉智慧與使命的人們都是存在的。他們探索真理,追尋理想,承受大眾的苦難,謀求眾生的幸福,以人類的自由、和平、民主為終極信仰,在生死存亡的考驗麵前亦不畏懼停滯,不退縮自保,他們的血管裏流淌著最光明潔淨的紅色液體,驅除了人性裏一切黑暗與汙濁。他們或存身於各種宗教之中,或輝耀世界人文和科學領域,或為當世唾罵嘲笑,或為後世景仰尊崇,更或者,他們從來都身處黑暗,獨自跋涉,無人知曉,無人認同,亦不易其誌。

他們和他們的追隨者,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先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