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輪回
人若真能轉世，世間若真有輪回，那麼，我的愛，我們前生曾經是什麼？
你若曾是江南采蓮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錯過的那一朵。你若曾是那個逃學的頑童，我必是從你袋中掉落的那顆嶄新的彈珠，在路旁草叢裏，目送你毫不知情地遠去。你若曾是麵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陪伴過你一段靜穆的時光。
……
席慕容的《前緣》，白衣勝雪的少年時代，心曾為之悸動搖曳的文字，有著樸質的唯美清淡，如同青樸道上邂逅的妙齡女尼，眼神有情，娓娓道出人生注定的錯過與不得已，懂得節製，哀而不傷。
常常，在生命中某個瞬間，會突然覺得恍惚：眼前的人，分明是在哪裏見過。此情此景，分明是在哪一場夢中出現過，分毫不差，連這句對白，也分明是夢裏說過。你是誰？我是誰？我們是走過了忘川的同路人嗎？
佛法認為萬事皆有因緣，這與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並無二致。世間萬物的存在與消亡，都在偶然與必然之間。生命本身生生不息，並非依托於一具實相的肉體。所以，軀體死去，並不意味著生命的結束，它隻是打開了另一扇門，走進了另一種形態。從這個意義上說，前生後世，生生世世，誰又能說隻是無稽之談呢？那些前緣的痕跡，也許不過如同沉睡之後，夢境消失，卻總會有一些記憶留下來。
孟婆說，趕路的人，喝碗孟婆湯解解渴。口渴的人心急地喝了，前世的種種便都忘了。那麼，在不同的時空再次出現的我們，相認的證據是什麼呢？
在阿拉善，倉央嘉措圓寂之後，被尊為格根一世活佛。六世達賴喇嘛在內蒙古地區又轉出另外一個世係。這個活佛世係一共傳了六世，每一世都經過清廷承認或金瓶掣簽認定。這就是說，在蒙古阿拉善和西藏拉薩，由倉央嘉措一脈傳承的，就有了兩個活佛轉世係統，在布達拉宮的七世達賴喇嘛和廣宗寺第二代格根都是倉央嘉措的轉世靈童。
突然覺得暈眩：如果他真的就是他，那麼這兩個靈童之間該是什麼關係？而且，他還活著的時候，轉世靈童已經在理塘找到，死後，轉世靈童又在蒙古草原出現。這之間有著怎樣的奧秘，應該如何才能理出頭緒來？
在夢中，我問十五歲的少年倉央嘉措。
他輕輕一笑，你聽過“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這句話嗎？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是啊，任何一位佛菩薩，都是可以化作若幹身相的。既然肉身不過是他所顯現的若幹身相之一，在青海湖遁去的他，阿拉善草原圓寂的他，布達拉宮的七世達賴喇嘛，廣宗寺第二代格根，不過都是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裏顯現出來的不同身相而已。
那麼，如果靈魂不滅，如果真的可以“化身千百億”，在時間和空間自由穿行，此刻夢裏相見的你我，是不是也可能原本就是一個人？
少年倉央嘉措笑而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