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什看我沉著臉,讓我不要擔心。然後走了出去。過了一會他回來,告訴我蒙遜請了姑臧城裏最好的醫生,為前涼張氏所用也是現在被呂氏征為禦醫的潘征,來為我看病。
我呆住,他不是要我死麼?為什麼突然良心發現?難道是不放心,特意找了最好的醫生來驗證我究竟有沒有得絕症?
“艾晴,不論蒙遜出於什麼心思,既然請來了難請的潘神醫,不妨讓他看看。”他略一沉思,對我說道,“羅什也想讓他證實你的確有孕。”
我不敢告訴羅什蒙遜對我的威脅,隻好穿上外套,在羅什攙扶下走到廳堂。寒暄時我特地注意了一下蒙遜,油燈昏暗,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
潘征為我把脈,再問了幾句關於我近日的身體異狀,站起來對著羅什一鞠:“恭喜法師,尊夫人有喜,已有兩月,今秋便可得貴子。”
蒙遜似乎有些發懵,怔怔地看潘征,然後突然眼神複雜地盯著我。我偏過頭,看著他總是覺得不舒服。他以為我在騙他麼?
羅什笑容滿麵:“多謝潘醫生。羅什亦診出拙荊之喜。隻是拙荊在前番饑荒時身體過虛,不知潘醫生能否為拙荊再診一次,看看如何調理呢?”
潘征再次把手搭在我右手脈搏上,半閉眼凝思一會,又問了幾句,讓我吐出舌頭看。“夫人身體的確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潘某給法師開個方子,可安胎保神之用。”
羅什點頭,為他拿來筆墨紙硯。潘征正要揮筆,卻停頓下來:“不過……”他有些猶豫著說,“潘某覺出夫人體內另有一股莫名之虛,雖然微弱,卻似與血虛相近。”
羅什正在磨墨,手一抖,墨汁濺到手上,卻是不顧。“血虛?”
“既心脾兩髒過度虛弱,使脾不生血所致。”潘征凝重地點點頭,再仔細打量我的臉,“夫人臉色泛白,又有頭暈流鼻血之症狀,加之……”
“流鼻血?”羅什突然轉頭看我,雙瞳圓撐,身體有些戰栗,必是想起了上一次我離去前發生的事。我千方百計想瞞著他,卻還是百密一疏。瞪向蒙遜,肯定是他之前已經將我流鼻血告訴了潘征。蒙遜臉上的表情卻讓我吃了一驚,黯淡的光線下,我居然看到的是一臉擔憂與些許的……哀傷……
蒙遜掉轉頭不看我,問潘征:“這血虛可會致命?”
“得根據患者五髒贏虛,實施補瀉,但卻無法斷根,時日……”他停頓住,小心地說出,“不長遠……”
羅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踉蹌地後退一步。蒙遜卻是上前拉住潘征的衣領,剛要發話,潘征急忙擺手:“法師,還有小將軍,千萬莫急,聽潘某講完。潘某不才,現下實在無法斷定。需再等些時日,方可確診。夫人興許隻因饑荒中餓得太久,所以出現這些征兆,非是血虛。”
蒙遜噓出一口氣,放開潘征。羅什沉默片刻,抬頭時似下了很大決心:“潘醫官,若羅什不要這胎兒,能否讓拙荊康複?”
“不!”我激動地站起來,“羅什,我們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
“艾晴,你的性命比這孩子更重要!”他拉住我,眼神痛苦卻無比堅定,“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們再要孩子也不遲。”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我這樣幾次受輻射的身體,還能懷上,實在太難了。這也許是我唯一的懷孕機會,我怎能輕言放棄?
“潘醫官,隻要我好好吃藥,調養身體,我可以生下孩子,是麼?”
潘征看著我,又看看羅什,遲疑地說:“夫人體質虛弱,強行引產的話,怕是會落下病根,甚至終身不孕。何況現在還無法確診是否為血虛。若依潘某之意,既然夫人如此想要保住胎兒,不妨一試。”
我開心死了,抓著羅什的衣角婉言懇求:“羅什,你讓我吃什麼都可以,我一定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生下一個健康的寶寶。”
他半天不言語,低頭思索,又抬頭看我,猶豫著終於點頭:“好,那你一切要聽我的。”
我差點撲上去抱他,想想家裏還有兩個外人,隻好衝他傻笑。蒙遜的臉一直陰晴不定,深沉難解的目光糾纏住我。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不過這會兒,我也不想去猜。我所有的關注,全在我肚子裏那小小的幼苗上。寶寶,你是佛祖聆聽到我們的呼喚而來的麼?媽媽和爸爸會盡一切力量迎接你的出世。你是媽媽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我盡量減少出門時間,在家帶狗兒。連每日買菜,都讓羅什的弟子去。可是,羅什要帶著弟子們一家家募
捐建寺,每天忙得要命。做為財政主管,我不能老是窩在家裏。於是,憋悶了十來天,我終於忍不住上街。我盡撿小巷子走,可還是不出所料,拐了一個彎後,看到了一臉陰沉的蒙遜。他肯定派人在我家外麵日夜監視,否則,怎麼可能守株待兔十幾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