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皺著眉瞧著眼前一碗看不出原形的東西,黑綠黑綠的,在又破又黑的瓦碗映襯下,怎麼那麼像豬哥哥的午餐。
她不太敢下嘴。
“娘,快吃吧,香的嘞!”陳三壽期期艾艾地望著陳長生,這幾日跟著大哥學做飯,廚藝長進了許多,估計娘肯定會誇獎他手藝見長。
陳四喜也看著那碗野菜糊糊,忍不住流哈喇子。
“娘,快吃吧。”陳大福和陳二祿邊勸邊咽了下口水。
四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盛情難卻,算了,就當是喝中藥,她心一橫,皺著眉頭、屏住呼吸喝了一口。
yue了!
不是一般的難吃,一股酸澀味,野菜也沒完全剁爛,還有點剌嗓子眼,陳長生隻覺得喉嚨眼裏還卡著兩根野菜,不上不下。
她努力咽了一口,強行將那兩根野菜整根吞下去,就放下了碗。
這麼一碗野菜糊糊放在陳長生以前的新東方烹飪學院,看門的大狗連看都不會看,更別說吃,在這裏卻讓幾個孩子垂涎不已。
“娘現在不餓。你們幾個吃了嗎?”陳長生隨口一問。
“我們都吃過了,我們不餓。”陳二祿說完別過頭,但是肚裏傳出來的咕咕聲卻出賣了他。
“二哥,你肚子在響。”陳四喜不懂事地提醒。
“胡說,你聽錯了。”陳二祿嗓音拔高狡辯。
陳長生聽到孩子們肚子餓得咕嚕叫,吩咐道,“大福,你去灶上給幾個弟弟妹妹都盛一些,瞧把大家餓的。這午飯該吃的還是要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陳大福並未挪動腳步,他知道老三把野菜全煮了,灶上那鍋比他的臉還要幹淨。
但陳長生並不知道陳家村的人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隻吃兩頓,早一頓,晚一頓。有的家裏吃粟米粥,有的吃糙米,都會放些野菜做成糊糊。
原主家因為男人好吃懶做又濫賭,在村裏是數一數二的窮得叮當響,所以早晚兩頓都是純野菜糊糊。
陳長生看著剛剛還老實聽話的大兒子紋絲不動,心裏犯疑惑,便起身下了床去屋外。
陳家不大,統共三間屋子,中間是堂屋,擺著一張黑漆漆的木桌和三條長凳,是一家人吃飯和待客的地方,類似今天的客餐廳一體。
木桌的一條腿還有些短缺,她家因為太窮,基本上也沒啥來客,所以也沒去修理那條腿。
堂屋左右兩邊各是一間正房,她和四喜一間,三個兒子一間,各屋分別放著一張床、一個櫥子、一個木箱、一隻木盆和幾個編簍。
院子左邊搭了個小草棚,是用幾塊河裏撿的大石頭和黃土坯混合壘在一起,就算是簡易灶台了。
一個豁了口的鍋子加一個斷了幾片木頭的鍋蓋,六個破碗不多不少擺在灶台上,灶台邊是一個水缸,還有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
院子右邊是一小塊五分的地,應該是種菜的,但是現下地裏幹巴巴的,隻稀稀拉拉地種了幾根蔫了吧唧的小蔥。
陳長生掀開鍋蓋,破鍋被刮得幹幹淨淨,連糊糊渣子都不剩。
她不敢相信剛剛那碗難以下咽、狗都不吃的糊糊不僅是飯,還是全家人的飯。
這家,是真的太窮了!
陳長生站在院子裏喊,“大福你去拿幾個碗來,把娘的那一碗粥給自己和幾個弟弟妹妹都分一分。”
陳大福依言照做,四個孩子分食一碗,所有人捧著碗喝得格外有滋有味。
陳三壽喝完之後咂了咂嘴,陳四喜喝完最後還舔了舔碗底。
一碗野菜糊糊竟也吃得如此滿意。
可憐啊,造孽啊。
感歎之餘,陳長生不自覺走到院外打量周圍環境,也不知道她現在這個家是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