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獄之門(1 / 3)

三 ,地獄之門

"PLUTO,男,年齡不明,國籍不明,最大殺手組織‘拯救者同盟‘頭目。曾經受雇於╳╳等人(皆是各國政要名字),成功作案數十起……"

燕瀟盯著電腦屏幕上彈出的一行行字符,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她正在解讀盈留下的光盤,發現盈對PLUTO的調查已經相當深入。令她驚訝的是PLUTO的本領之大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而他作案手法之殘酷狠毒也是令人發指。燕瀟查了一下他作案的記錄,觀看了幾張被他殺死的死者的屍體的照片。饒是燕瀟藝高人膽大,卻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這家夥心理肯定不正常,有虐殺傾向。單單隻是受雇殺人怎麼會這樣……"燕瀟自言自語,同時腦子裏浮上疑問:從PLUTO作案的手法來看,盈不像死於他之手。另外那兩名記者也不像是他下的手。在PLUTO的殺人史上尚未有過如此溫和的記錄。

問題是,除了PLUTO,誰還有這個能力和動機來殺害盈呢?而且又是這等堂而皇之,來去無蹤。

還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比如,盈為什麼要化妝?據燕瀟所知盈和曉寒都與自己一樣,從無化妝的習慣。她們的職業不需要,而且,化了也沒人看。當然也許平時出門有其他活動時會打扮一下,但總而言之這是不合常理的,應當屬於反常情況。還有盈臉上絕望的表情。正常的表情應當是憤怒和仇恨,而什麼樣的人,會給她以絕望呢?

燕瀟的手指隨意的拉動鼠標。幾副屍體照片一一在眼前晃過。畫麵忽然靜止不動,原來是鼠標已經拉到底了。而一張極為清晰的照片展現在她麵前,這張照片是她起先沒有看見的,而在她看清楚的那一刻,她失聲驚叫:

"上帝啊!"

照片上是一個女子,顯然也已經死亡。身體已用白布覆蓋,隻露出麵部,雙目緊閉。旁邊還有一具嬰兒的血肉模糊的屍體。

令燕瀟震驚的,是那個女子居然是自己童年時代的好友雪子!雪子是十二歲時和她分別的,但是自這張照片看來容貌並沒有多大改變,隻是年齡增長了顯得更成熟了而已。

燕瀟的右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一時間竟萬念俱灰。手指順著十字架背麵摸索,指尖的皮膚敏銳地感覺到刻在那上麵的兩個字:"雪子"。

這是雪子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品。

雪子漆黑明亮的眼睛在記憶裏閃現出來,還有她安靜無邪的笑容,像天使一樣甜美……

"不可能的,他一定會保護好雪子的。雪子是跟他走的,他一定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雪子!"燕瀟揉著太陽穴鎮定下來,想到了那個她從來不願意想起的人。立刻,年輕人優美的側影栩栩如生的在心間掠過,似乎整個房間裏都閃爍著薄暮時溫柔的夕輝,而自己又回到了十二歲的那個黃昏:鳥語花香,雲淡風清,小徑旁樹葉沙沙作響,雪子牽著她的手臂,好奇地四處張望。而他是從薔薇花藤後緩緩步出的年青而高傲的騎士,俊美的臉龐如大理石般毫無感情,雙眸閃亮如星而又寧靜如水,湛然的目光掠過她,最終定在雪子身上。他那樣專注地望著雪子,似乎是要把什麼東西通過目光注入雪子。而雪子隻是揚起頭,略帶困惑地向他微笑,那樣安靜無邪的笑容……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突然凝聚了某種奇異的溫情,而這種溫情在他的麵龐上綻放出光彩:那就像是一座石像突然間有了生命。他舉步向前,幾步跨到她們麵前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麼回事,隻感到他迅速地蹲下又起身,就像一陣旋風一樣靈敏迅捷,而身邊的雪子已經被他抱起在懷裏。

"就是你了,我的小女孩。"他輕聲說道,修長的手指夾住雪子胸前掛著的黃銅十字架,把它舉到陽光下,基督身上閃出的亮光瞬間刺痛了燕瀟的眼睛,那一刻她有想要流淚的感覺。

"放下雪子!你……是誰?我們不認識你!"她衝動地喊了起來,"你真討厭!"

他側過頭來,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炯炯的目光像要刺入她心裏去--也許,已經刺入了,因為在他那樣專心地盯著她看的時候,她的心髒感覺到痙攣的痛楚。可是,他居然在微笑,唇邊有掩飾不住的揶揄的笑意。這個人真是討厭!她有了被侮辱的感覺,怒火直往頭頂衝。

"可愛的,無知的小女孩,告訴你我的名字也沒有用處的,除非你答應永遠懷念我。"他慢條斯理的說道,雪子咯咯笑出聲來。

"你……"燕瀟氣怔了,望望他,又望望雪子,不知所措。一種被遺棄的孤獨的感覺浮上心頭。憤怒,屈辱,還有悲傷的感覺堵在胸膛裏,讓她喘不過氣來。無法自製的,眼淚湧了出來。

"瀟!"雪子驚慌的叫著,掙紮著要從他懷裏下來,"別難過啊!我們不理他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不要亂動否則我剪掉你的頭發,我知道小姑娘都是很愛惜自己漂亮的辮子的。"他轉過身去警告雪子,口氣十分嚴肅,聲音裏卻有戲謔的成分。雪子果然老實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不敢亂動,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住燕瀟,生怕她轉身離開。

"至於你的朋友,"他蹲下身來凝視著燕瀟,微笑著略一低頭,算是行禮,"我為我先前的無禮回答向你道歉,小姐。我現在慎重地回答你的問題:我是有權抱你的朋友的,因為我是她命中注定的守護神,她的人生由我主宰!"

……

燕瀟不經意地拭去眼角的一顆淚珠,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在情不自禁地微笑。多年以來,關於往事的記憶始終被深深壓在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裏不敢觸及。而一旦紗幕被無情的現實的魔爪掀起,她驀然發覺,原來歡樂總與痛苦同在。幼年時她曾為雪子采一朵野生的薔薇,當她把帶著清露的芬芳鮮嫩的花朵遞給雪子的時候,手指卻被枝上的刺劃傷了,鮮血汩汩地從傷口湧出來,雪子驚慌地扔掉花朵要為她包紮,她隻是把手指放到唇邊吮吸。血的味道是甜美的,而指尖的痛楚更是鑽心……是種殘忍的,自我毀滅的快樂吧!當飛蛾撲向燈火,當鳥兒讓荊棘的尖刺穿入胸膛,當耶酥注視著木樁穿透自己的身軀,燃燒著他們的靈魂的也許就是這樣一種歡樂吧。

燕瀟收回思緒,注意力又集中到麵前的顯示屏上:現在她有勇氣再去查看與那張照片相關的資料了。因為她確信那不會是雪子,而隻是一個容貌與她相近的女子。雪子的人生,倘若真由他主宰,那麼是不可能出現災難的。雖然從感情的角度而言,她對於他給她造成的創傷永遠也無法釋懷;但在靈魂深處,她永遠信賴他。而原因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甚了然。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這名女子死於二十五年前,同時被殺的還有她剛出生的孩子,就是旁邊的嬰兒照片上的屍體了。確切的說就是分娩後的第二天母子均遭毒手,並沒有指明死者身份,但顯而易見決非雪子。雪子與燕瀟同歲,二十五年前縱然已到人間也不過隻有幾個月啊罷了。令燕瀟疑竇叢生的是,PLUTO為什麼要殺害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而且連這新生的嬰兒也不放過呢?她愈發覺得PLUTO的精神多少有些異常。所有出自他之手的案件都帶有病態心理的色彩。

燕瀟關了電腦,踱到窗前拉開窗簾,讓晚風吹進房間裏來,驅散那令人窒息的氣味。也許是剛觀看了血腥的照片的緣故;雖然盈的屍體早已被搬出,她依然感覺到空氣中有令她難受的東西漂浮著,阻礙著她的呼吸。

在盈的家裏過夜是燕瀟臨時作出的決定。她想設身處地地感受一下盈當時的心情。呆在盈被害的環境之中也許能給自己以靈感也說不定。而且,如果人有靈魂的話,盈的意念應該會給她一些提示吧!她永遠無法忘記盈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的神情。燕瀟是在宗教氣氛濃鬱的基督教孤兒院長大,童年時所受的教育對她的影響根深蒂固,因此她不能算是純粹的無神論者。

門沒有被破壞或者撬動的痕跡。凶手不是破門而入,那麼他(她)該是盈所認識的人。而在那樣晚的時刻,盈有什麼理由讓一個不甚熟悉的人進入自己的家中呢?

還有關於化妝的問題。這樣炎熱的天氣,即便是盈白天化了妝,在那個時刻也早該卸妝了,即便沒有卸,也該是褪了不少。然而檢查盈的屍體的時候,燕瀟注意到她的妝容依然精致豔麗無可挑剔,倒像是剛打扮了不久。

"剛打扮了不久……!"燕瀟突然一震,腦子裏閃過的念頭令她興奮而又……恐懼,莫名的恐懼。

盈是在等人,她知道會有一個人要來,所以她特意做了準備。而凶手就是她所等待的人,或者是在她所等的人走後不久出現的!可以這樣想,盈送走她等的那個人之後不一會兒又響起了敲門聲,而盈想當然的認為是他(她)又回來了,因此毫無戒心的又去開門。錯愕之際,凶手趁機對她下了手。但如果是那樣,盈麵龐上的表情就不該是絕望,而應該是驚訝。所以,後一種可能出現的可能性不大。

關鍵就是,她等的人是誰?

燕瀟焦慮不安全的從一間房子踱到另一間房。謎底似乎已經呼之欲出,可就是最終的這層紗幕無法解開。無數的疑問,無數重設想在她的腦海裏盤旋湧動,疲憊和抑鬱籠罩了她,令她有昏昏欲睡的感覺。驀然想起,從昨天到今天,她一共休息了不到三個鍾頭。

"該休息一下了,要不明天沒法子抖擻精神查案。"燕瀟自我安慰著走進盈的臥室,倒在她的床上。頭剛挨到枕便感覺到枕頭下有個硬硬方方的東西。她立即警覺起來,伸手到枕頭下麵,摸到了一本書。拿出來就著壁燈的光一看,原來是一冊詩集。

"想不到盈喜歡這個。"燕瀟自言自語,隨意的翻開,書自然地翻到了一頁,該是它的主人經常翻的緣故。字跡很小,燈光昏暗,燕瀟卻懶得起身去開台燈了,勉強看下去:

"假如我今生無緣遇到你,就讓我永遠感到恨不相逢--讓我念念不忘,讓我在醒時或夢中都懷帶著這悲哀的苦痛。

"當我的日子在世界的鬧市中度過,我的雙手滿捧著每日的贏利的時候,讓我永遠覺得我是一無所獲--讓我念念不忘,讓我在醒時或夢中都懷帶這悲哀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