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秦新文都忘了,他自然是忘了的。人總是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不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壞;總是記得別人對自己的壞,不記得別人對自己的好。一個人從來不會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傷害,總是不屑一顧覺得沒什麼;他隻會美化自己的行為,以此作為心靈上的愉悅。
可是劉勉卻深深記在心裏,哪怕在此之前,這些痛苦的記憶早就掩埋,在過往的長久歲月中不曾浮現,可是一旦重新接觸,一旦舊事重提,那種結痂了許久的疤痕依然會鮮血直流。相比於恩情,人性似乎更願意記住仇恨與恥辱;在受到外界的傷害後,人的內心會一遍一遍地重複,這無異於自我折磨,卻沒有任何用處。
劉勉的耳旁還在傳來秦新文對以往情義的傾訴,好似久別重逢的親兄弟一般。等到秦新文說完,劉勉才道:“我想起來了,二伍長,當年還是多虧了你的幫助我才能成長呢。哈哈,說來那時候還不懂事,剛進衛所就像個白癡一樣。二伍長您雖不是我自己的伍長,卻比我伍長還關心我,我劉勉真是三生有幸能有您這位領路人。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有很大一部分是您的功勞啊。”
“哈哈哈,哪裏哪裏,小勉呐,你自己也很努力呀,我呀隻是助力助力,關鍵還是靠你自己。”那秦新文開心道。
“那之後的日子裏還要拜托秦營長多多關照啊。”劉勉拱手作揖道。
“那是自然,都是一個衛所出來的,那可比親兄弟還親。”秦新文說著收拾一下準備離開,劉勉這時問道:“我進這衛所時,見那大門口什麼都沒有,當時還有點好奇,走進來才發現還設了一個門,怎麼這個門縱深這麼長呢?”
“小勉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秦新文娓娓道來:“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衛所大門就設在街道口啦,後來發生了點事情,才移進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劉勉好奇問道。
“去年周王被廢,周逆餘孽報複性攻擊各地衛所,這真定衛沒能幸免,守門崗哨被襲殺,刺客一度砍到都指揮使司。自那以後,衛所大門內移兩百步設明哨;原舊門撤明哨設暗哨,這才一直安全到現在。”
“真定衛處於軍事要害之地,是該小心些。”劉勉說著,看到秦新文起身才起身道。
“誰說不是呢,這真定衛乃北平最後一道屏障。看現在這局勢,燕王有點難控製。要是真定失守,那他便掌控了整個北平,到時候便是直接南下,後果不堪設想。”
從營部值房出來,那秦新文往後看了看劉勉道:“你的東西都被人安置好了吧?”
“嗯,錢總長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秦新文吊足胃口道:“想來你們老一伍就剩你們兩了,真是可憐。”
劉勉聽出話裏有話,便問道:“敢問一下秦營長,一伍後來怎麼樣了?”
秦新文一臉傷感道:“回想起我做伍長那段日子,就和你那老伍長共事時間最長。這時間呐,就像流動的水,再怎麼濃烈的東西都得衝淡了,我卻忘了你那老伍長叫什麼,果真是人死如燈滅。”
“你那老伍長死後,這錢發財當了伍長,後來輪到你。你去了錦衣衛之後,那個馬順當了伍長,後來不知怎的,居然帶著全伍的人叛逃了,當時真是震驚了全衛。要知道,作為營裏的第一哨第一隊第一什第一伍,那可是全營尖刀哨的尖刀伍啊。可就是這樣一個光榮伍居然全員做了逃兵,可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啊。”
聽著秦新文的話,劉勉已經猜到了大概,想到:所謂的尖刀哨的尖刀伍,不過是最先送死的炮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