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長安見故人
逍遙園離長安四十多裏地。lu5小說網我們走了大半日，下午時分進入長安城。我掀開簾子往外看，這座舉世聞名的十八朝古都如此真切地展現我麵前。我去過現代的西安，寬大的馬路，四四方方的布局，保存完整的明代城牆，鍾鼓樓大小雁塔，碑林回民巷書院門，與現代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交融一起，生出另一番獨特的風味。
現代西安是唐時所建，明代的格局。而我眼前的長安，現代西安西北，是沿襲漢代的都城。這座曆經滄桑的古城，十國時期也不安寧。西晉末年的八王之亂破壞極大，經過後秦苻堅的苦心經營，本已恢複。卻慕容衝圍攻長安後燒殺搶掠，關成阿鼻地獄。現，經過姚萇姚興兩代人的努力，雖然跟日後大唐盛世的規模不能比，也已是一派繁榮之像。
馬車城內緩緩前行，經過鼓樓，鍾樓。街上人來人往，充滿生活氣息。他一手摟我腰上，寵溺地任我將下巴擱馬車窗框上打量外麵，眼裏不時飄過好笑。
經過坊市，看到路邊有不少衣著襤褸的人頭插草標，無神地坐地上。羅什讓馬車停下，他下車去問那些插草標之人。我本來也想下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下。讓路人看到他跟一個女子公然一起，會對他聲譽有影響。他回到馬車讓我找些錢出來，我幾乎掏空了口袋。他將錢分給那些人，再回到車裏，有些沉鬱。
“是涼州流民，無從過活，自賣為奴。”他歎了口氣，“我會勸陛下釋放這些賣身為奴的涼州流民。”
我點頭。姚興不是呂光，為政尚算清明，應該能聽得進羅什勸誡。
到了未央宮，我們的馬車側宮門口停下，自有人去通報。這停頓的當下，對麵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正站宮門口朝裏張望，神情焦急。年紀多二十歲，個子非常高，接近一米。聽到聲響，他轉過頭打量我們的馬車。我暗自讚歎一聲：好帥的小夥子！
身姿欣長矯健，渾身無一寸贅肉。雖著普通棉衣，看上去卻頗有教養。皮膚白皙，青磚灰冷色調映襯下顯得唇紅齒白。明亮的烏黑瞳仁漂亮的雙眼皮下正對我們的馬車射來好奇的目光，削尖下巴使得整張臉帶了些柔和之氣。
赫連勃勃也高大帥氣，卻太過陰冷，令人膽戰心驚。這個年輕人身上沒有那種戾氣，所以論“帥”而言，他比赫連勃勃勝一籌。他跟赫連勃勃差不多歲數，都是二十出頭。這麼白皙的皮膚肯定不是漢人血統。
聽到通報之人說出車內乃鳩摩羅什法師及夫人，他渾身一震，向我們的馬車張望，然後抬腳走來。我簾子後暗自思忖，這個年輕人的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不知是誰呢？沒等到他走近，馬車已經動了。駛進宮門時我往後望，他臉上有些懊惱，定定地盯著漸漸走遠的馬車。
進宮後我們被安置外廷一個獨門院落裏。羅什帶著僧肇去見姚興，他知道我職業心強，肯定坐不住。便吩咐一個姓鄭的太監，他的職位是黃門，陪我可容活動之處走動。但後宮是禁地，沒有特殊允許，還是不能去。
能有這樣的自由我已經很開心了。未央宮可是國曆史上存時間長的宮殿，劉邦令蕭何監造。從西漢，前秦，後秦，到南北朝時期的西魏，北周，都是以未央宮為央行政樞紐。經過曆代擴修，未央宮占了長安城總麵積的七分之一。所以，可以相像得出就算是外廷，麵積也是極大，夠我考察了。興衝衝地從背包裏掏出些碎金銀，跟著鄭黃門出去。
想起剛剛的年輕人，總有份好奇，便先讓鄭黃門帶著我去那個側宮門。一路上他客氣地跟我解釋，宮裏規矩很多，不可擅自出宮門，需有專門的出宮牒。羅什本不該住宮，但是陛下希望日日能聆聽法師慧語，不想他住得太遠。他交給我一張牒，說憑這個可自由出入宮門。
我一邊聽一邊道謝。從懷裏掏出幾塊從現代帶來的碎金，偷偷塞給鄭黃門。他收了賄賂，加殷勤地為我指路。
出了門，大吃一驚，見到守宮門的士兵正打人，那個跌倒地弓起身子用手護頭的正是我看到的年輕人。急忙上前喝住，士兵雖不知我的身份，但看到有等級頗高的太監旁陪同，便停了手。
我將那個年輕人扶起。他額頭腫起，顴骨上有破皮，一雙漂亮的眼蘊著無邊憤恨，英俊的臉上布滿難忍的怒氣。他對我作揖，低聲道謝。問他為何此徘徊，他告訴我，他從涼州來，姐姐被驍騎將軍所抓，聽說被送進宮充做宮伎。他每日到未央宮門口轉悠，希望能候到一個機會，將姐姐救出。
我苦笑。難怪那些士兵會打他。肯定是看他每日此晃蕩，甚至可能去攔一些當權者的馬車。問他姐姐長何模樣，年齡幾何。他比劃身高給我看，說姐姐已有二十五歲，長得並不漂亮，卻安靜賢淑。我明白了，原來是她！
“令姐名喚嚴靜麼?”
他大喜，點頭說是。我心疑惑，那個女子長相線條頗粗，濃眉大眼，應該是匈奴人。而這個高大的年輕人皮膚如此白皙，應該是鮮卑人，怎麼會是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