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司麒的家—苦難的開始(1 / 2)

七十年代中期,在大別山的尾部生活著這麼一家人:父親、母親和兩個孩子。父親是個樸實、膽小但帥氣的男人,他有著中國山區所有男人的精幹,但也有著大別山區男人獨有的傲氣。他苦苦經營著這個家,一個隻有半邊房子、兩個大人和兩個孩子的家。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是一個讀過書的人,一生的誌向就是從事仕途,然而,事不如人願,兩個孩子的拖累,加之妻子被人欺壓,他回來了,從一個城市的煉鋼廠回來了。回來的那一天,他清楚地記得,季廠長是要提拔他當主任的,而且要他寫一份入黨申請書。他考慮良久,最後卷起鋪蓋連夜趕路回到了這個屬於百姓的山村。為什麼呢,正如他後來跟他孩子講的,古訓說得對啊,寧願畢生守著田莊,不能一日舉著洋搶。在祖上那種動蕩的年代,無論是誰,搞不好就會推出去槍斃了,這是他父親告訴他的。這位父親,姓塗,名敬宗,一月喪母,十歲喪父。他父親在死前還交代了一句話,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在他的心裏,自從回家的那一刻起,他的誌向就是,養活孩子,養起這個家。

回家後的第一天,他找來了村裏的堂弟(敬德)準備幹點事情,結果籌劃來籌劃去也不知道究竟幹什麼好。

堂弟敬德說:“哥,我想還是幹你的本行—打鐵。一來你熟悉,二來農村鐵多煉鐵的柴也多。”

他同意了,沒有辦法,因為在那時,種田隻能糊口。他憑著自己的記憶,做起了鋤頭、鍋產等模型,他們希望用撿來的廢鐵燒成鐵水,再用模型把它們倒成農村用的簡單農具,當時田地剛剛承包到戶,隻要能做成農具就不愁沒有人買。從他們籌劃農具的製作到真正準備燒煉鐵器,這一過程大約經曆了半月左右。半個月以來,一想到廢鐵可以變成白花花的大米,他們就感覺有使不完的勁,盡管每天除了人形有點像人外,其它地方跟貓差不多。

如果說籌劃這個煉鐵爐是從秋天開始的,那麼真正開始煉鐵卻到了初冬。那一天,天氣很冷,沒有太陽,敬宗向往常一樣操起工具生起了火爐,他堂弟弓著腰在房子外麵弄柴火——他希望能夠燒出很大的火煉出最純的鐵,所以他的內心非常高興,甚至有些興奮。如果有人側過他的臉麵看,他可以看到,在敬德貓一樣的臉上浸染著少有的微笑,那種既羞澀有開心的微笑隻有在麵對他心愛的姑娘時才有的!

然而,就在敬德笑得那麼開心的時候,他感覺麵前的太陽沒有了,還沒等他抬起頭,他的頭就被一個人使勁按在地上。這個時候,他掙紮著翻過臉,原來是人見人怕的村長,人稱“五閻王”。這年頭,像村長這樣的人活得極其瀟灑,他單身一人,自己一個吃飽,全家人不餓,而且碰到壞蛋等,他也不怕,反正他的頭就是懸在“生”“死”之間,現在主要看陰間還是陽間對他感興趣。他長得五大三粗,胖頭臉,朝天鼻,常年累月總是帶著那種近似於瘋狂的笑,那種笑讓人搞不懂,他肚子裏還有沒有害怕的人。最為出色的是,他的衣服常年不換,永遠是他所謂爺爺從台灣帶回的軍裝——如果你走近看,那軍裝估計因為長年未洗已經有些變色了。但是,在那個年代,有這一身那也是相當闊綽的。

隻聽村長吆喝:“你們準備幹什麼!眼睛裏麵還有沒有我這個村長!我起初聽人們議論還以為人家說的是假話,現在看來,你們還真是膽大包天呢!!”

敬德還沒有回個神來,但是這一吆喝,他傻了,嘴裏嘮叨著:“哥.....,哥......,”這聲音起初很小,但是隨著對村長眼神的畏懼,這聲音象從山穀裏擴大出去了似的,最後變成了狂吼。

敬宗聞聲出來,一看見村長,心裏疙瘩就起來了,但畢竟在城裏混過,他馬上鎮定地說:“哦,村長啊,我們正準備生完火做好飯去叫您呢。快快請進。”

村長鼓著個大魚泡眼,手操在後麵,嘴裏嘟噥:“我要進去看看你們鯉魚翻的什麼花!”說完,他大踏步地邁進了屋子。後麵嫣答答地跟著兩個人,他們相互對視了一刻,無奈地跟著村長進去了。

村長很感興趣地這裏摸摸,那裏看看,然後又是哼哼地狂笑。這種笑搞得哥倆不知如何應付,最後,哥哥說:“您老給我們多指導,我們這也是沒辦法,要養家,沒辦法......。”

村長傻傻地笑,眼睛東轉轉,西瞅瞅,最後他說:“我要加入你們,你們每月給我三分之一收入,否則,你們這是違規搞小作坊,按理應該歸公!”說完這話,村長揚長而去。

村長走得很輕鬆,哥倆卻再也高興不起來,他們已經在這個小作坊裏投入了所有的積蓄,時至村長到來,他們還沒有回收一分。盡管現在不用跟著隊裏爭公分,田和地都已經責任到戶了,但白天他們還是要忙於自家那幾塊田地,到晚上他們就要策劃怎麼利用打鐵賺錢養家。然而,村長這麼一來,他們頓時感覺一切的希望都破滅了。現在的他們,進退兩難。但是,人總得往前看,對於敬宗來講,越是有人阻礙,他越有決心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