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簡單的話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的威力,司麒先是一怔,隨即淚水奪眶而出。
“金醫生,您一定要救救我爸爸!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司麒哽咽著,哽叔看到她這樣連忙把金醫生拉出了房間。
司麒母親也是悲痛欲絕,她有那麼一會兒完全不知所措,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講也絕對是五雷轟頂!
金醫生在堂屋裏跟哽子和弦子說:“別看病人的褥瘡隻是一個小洞,事實上已經蔓延到了心髒,他全身處於一種衰竭的狀態,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
“那大概能熬多久啊?”哽子關切地問。
“多則一個星期,少則兩三天吧!”金醫生神情嚴肅地說。
“哦,看來我這段時間的治療也沒有起到作用啊!”弦子叔有些懊惱地拍著自己的腦袋。
“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如果不是你的治療,病人估計早就沒有了。”金醫生很冷靜地說。
之後,金醫生自己打了盆水洗了個手,他留下了些藥膏,並叮囑司麒按時敷藥以免嚴重化膿引起細菌感染殃及家人。
金醫生走後,司麒全家都籠罩在一種絕望的氣氛中,她的母親經不住打擊又躺下了。弟弟也從學校回來了。村裏的人聽說這個消息後也紛紛送來了雞蛋。想到村莊裏將會少一個壯丁,以前說閑話的五奶奶也來了,一把鼻子一把眼淚地訴說著自己的不是。
哽叔和跨爹倆自發地負責趕製棺材,因為時間短,他們沒日沒夜地加班搞,唯恐病人死後攤床對後人不好。
在司麒家裏那個本來就很狹窄的屋簷下,一下子擠滿了不少村民。在困難麵前,村人往往是少有的團結,尤其是在對待死人這樣的問題上,村裏男女老少沒有誰會使喚不動的。
司麒隔三差五地去觀察父親,表麵上看,父親並沒有什麼異樣,唯獨不同的是,他的臉色由原來的蠟黃逐漸變得烏紅,嘴唇顏色卻在由紅黑到紫黑的轉變。司麒沒有哭,多少個日夜,她不停地流淚流淚以致於到現在,她想流淚可是眼淚似乎化成了心痛聚集在心頭了。她默默地望著父親,想象著不久父親就要睡在那口沒有油漆的棺材裏麵,想象著下雨天,那口棺材將會夥同雨水和泥水掩埋著,她的心在滴血!但是,沒有辦法,這麼多個日夜以來,盡管父親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蹦出一個字,但司麒認為父親是有蘇醒的希望的,司麒設想了一千種父親蘇醒時的情形,但現在一切即將化歸為零。引麒也表現得驚人地平靜,好像他早有思想準備。隻是司麒的母親不吃不喝眼眶深陷終日以淚洗麵。
日子隨著棺材的趕製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裏,家裏從最初多了許多木料到最後多了一口白色的棺材。第四天,父親的嘴裏突然湧出了淡紅色的唾沫,早晨司麒發現的時候很少,到了中午很多很多,最後居然變成了猶如揚塵般烏黑的唾沫,多而黑。這個時候,司麒哭了,她的潛意識告訴自己,父親已經不行了。白天,家裏總是有很多人陪著,司麒隻是很舍不得父親離去。到了晚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回家睡覺去了,因為沒有地方住,哽叔也不例外地回去了,隻有司麒、弟弟引麒和她的母親守著家裏快要熄滅的油燈和自己即將離開人世的父親。夜深人盡的時候,屋裏格外的冷清,窗外風吹樹葉發出的吧嗒聲猶如父親夜歸的腳步聲。幾年以前,父親總是在夜晚出去捕蝦賣,那時候的父親有著健全的雙手和有力的雙腿。每次回來,他的腳步就是那麼吧嗒吧嗒地響著,一到窗口,他總是很高興地喊著“哈哈,司麒,引麒小懶蟲,起來啊,我今天捕的嚇比以往都多呢!”那個時候,司麒還小,她不知道,很多東西,擁有的時候不覺得,一旦失去,千金難買啊!這個晚上,在迷迷糊糊地守著父親時,她似乎感覺到了父親又踩著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回來了。等她突然驚醒的時候,她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父親,他完全在烏黑的唾沫氣泡的掩埋下看不清臉麵了,他的身上,肩上,胸部全是烏黑的唾沫水。司麒搖著引麒:“引麒,醒醒!”引麒醒來後也被眼前的場景給怔住了,他隻是一個勁地說:“姐姐,姐姐”卻不知道怎麼辦法才好。
母親剛才也沒有注意,聽到司麒的叫聲,她也驚醒了。這個時候,母親一拐一拐地拿了個手巾想幫父親把那些唾沫氣泡給擦掉。但母親的手接觸到的是父親已經僵硬的臉,他的眼睛還是沒有閉上,可是已經一動不動了。“司麒引麒,趕緊去叫你哽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