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結束之後,司麒回到家裏,她知道,生活也將麵臨著一個很大的轉折。在她心目中,這種轉折是一個巨大的坎子,邁過去了就是柳暗花明——另一新村的出現,邁不過去將是平原放馬——易放難收的僵局。
她回到家裏比以前更節省更勤快,每天天還沒有亮就起床安排家裏的一切,然後就是砍柴和處理所有零碎的事情。她常常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為高中做好一切的準備!然而,世事難料,風雲莫測,司麒萬萬沒有想到,中考成績還沒有出來,弦子叔就告訴司麒一個最大的噩耗:他父親已經快不行了。原來,司麒不知道,褥瘡是一種瘋狂生長的“怪瘡”,不是一般的藥物可以抑製它的蔓延和擴展的。表麵看來,那些褥瘡在弦子叔的治愈下收縮成了很小的一塊,可是誰知道,當弦子叔弄了些藥膏敷在那塊收縮的口子上時,那個口子竟然一下出現了驚人的跡象:它變得紅肉澀澀的。更可怕的是,紅肉的裏麵居然顯現出了一個腐爛的大洞。這讓弦子叔措手不及,他沒有辦法,隻好建議司麒去找他的一個熟人,那個人據說是在省城醫院裏工作,每年暑假要回家休息幾天,聽別人講,那個人是專門醫治植物人的。弦子叔幫司麒聯係好了那個人並且也熟知那個人正在老家休假。
司麒按照弦子叔的指示找到了那個村子。在去那個村之前,司麒掂量著自己養的那些雞,她抓了隻最肥的母雞作為禮物帶給那個“神醫”。因為有以前被村狗咬過的經曆,這一次,司麒格外小心,她甚至還帶了跟棍子作為護身的“武器”,還好,盡管害怕,但她還是很幸運地找到了那個醫生。那個醫生一點也不像是在省城工作的人,皮膚黝黑——跟個生產的莊稼漢沒有兩樣。他的穿著很不講究,大熱天裏就是夾著雙拖片子在腳上,穿著個半截長的褲子,長不長短不短的,上身就是個背心,手裏拿著把破扇子——那把扇子跟司麒家的差不多。他的行頭讓人懷疑,他是否是省城工作的醫生。然而,唯一能夠看出他是知識分子的就是,他架著副眼睛,一副知識淵博的樣子。司麒原本很害怕,一看到他的架勢沒有一點驚慌了。
“叔叔,請問您是省城工作的醫生嗎?”司麒探著個頭向坐在屋子裏的那個搖著破蒲扇的“神醫”問。
“哦,是的。”那個黑黑的醫生反應很冷淡,可能這是病人長期的折磨給練就出來的吧,他冷靜的程度不亞於是一湖死水。
“我是…..,我是弦子叔介紹來的。”司麒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大膽,她進了房子並把自己帶去的那隻母雞放在地上。
那個黑黑地醫生驚訝於一個孩子的平靜,他很不自然地瞅了眼地上的那隻雞,顯然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言語。
“哦,哦,哦。”他連說了三個“哦”字,表示他開始並沒有明白是弦子介紹來的人。“哦,我知道了,就是你父親成了植物人並且背部生了褥瘡,是吧?”
“嗯,我想懇請您救救我爸爸,我們家不能沒有他!不能沒有他!”司麒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流出了眼淚。
“我知道的,你也別著急,你先回去,我準備好帶回的行具,馬上就來,是弦子說的那個村吧?”
“是的。”司麒放下那隻母雞就走了,那個醫生也進到裏屋去了。
等司麒回到家裏後,弦子叔和哽子叔都在,村裏還有幾個長輩也來了,就連跨爹也坐在自家那個擁擠的房屋裏。
“唉,招魂怎麼沒有起作用啊!”跨爹慨歎著。
“不是我說您啊!跨叔,現如今是什麼世道啊!還相信你真能跨越陰陽兩界啊!”哽子叔對跨爹說。司麒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這句話,之前他們聊些什麼,司麒也不知道。不管怎麼樣,跨爹也並沒有什麼惡意,隻是對這樣一個家庭,他用錯了幫助的方法。
司麒很自覺地跟每位坐著的客人倒了茶水,約莫半小時後,那個黑黑的醫生來了。
“金醫生,你總算來了!”弦子叔很急切很高興地說。那個被稱為“金醫生”的人四下裏打量了一番,說實在的,他從來沒有見過住得這麼差這麼擁擠的人家。還好,他沒有後悔自己把司麒送去的那隻母雞帶回了。
司麒看到金醫生提回了自己送去的雞,她正要說什麼,金醫生做了一個示意她別做聲的動作就坐下了。司麒隻好安靜著看著金醫生的一舉一動。金醫生拿出一些司麒以前沒有見過的儀器在她父親臉上、胸口、手背等位子又是敲又是聽的。
半響,金醫生抬起頭很失望地跟大家說:“他已經不行了,心髒出現了衰竭的傾向,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