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不合律。清人萬樹《詞律》卷二,《江城子》(一作《江神子》)有單調、雙調之別,或通首作平韻,或通首作仄韻,絕無平仄韻混押者。此詞係雙調,所用韻腳有三個,即“訴”、“犢”、“足”屬仄聲字(然去入混用,詞之大忌),其餘韻腳“呼”、“墟”、“福”、“姑”則作平聲,這是技術性錯誤。讀者不罵這個。
二是語彙生澀。“死何訴”、“黨疼國愛”、“救雛犢”、“軍叔”、“警姑”等等,苟簡、生造、生硬、生澀--總之,不詞。讀起來很別扭。詩詞在語言上是有自己的講究的。簡言之,它是文學語言,須有提煉、有出處、有熔鑄,其來源或是書語,或是口語。“春眠不覺曉”、“白日依山盡”、“床前明月光”之類,皆自生活中來,也是勝語。就是不能苟簡和生造。《綠野仙蹤》記冬烘先生詠花詩道:“媳釵俏矣兒書廢,哥罐聞焉嫂棒傷”,意思是兒媳摘花插頭,使兒子讀書分心;哥哥折花插罐而嗅之,嫂嫂便一棒將罐子敲掉。“黨疼國愛”、“軍叔警姑”等語,即此之類。
葉嘉瑩說,中國的傳統詩詞有自己的語言係統,學寫詩詞就像學外語,必須背,背下來,寫得就像。王蒙因而提出了“大樹論”--“中國的詩詞好比一棵大樹,一棵漢語的大樹,一棵文學的大樹,你用傳統詩詞形式寫出來的就是這棵大樹的一片葉、一個芽,必須與這棵大樹‘匹配’。”王蒙.門外談詩詞[J].安徽師範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2).不匹配,讀起來味兒就不對。讓人覺得他不如去寫快板、三句半、順口溜,就是不應該寫舊體詩詞。
三是矯情。受災群眾是那樣的水深火熱,救援人員是那樣的心急火燎,作者卻想得出來--“縱做鬼,也幸福”,“隻盼墳前有屏幕,看奧運,同歡呼”,站著說話不腰疼,字裏字外就找不到發自內心的沉痛--“十三億人共一哭”一句才靠譜,緊接就被“縱做鬼,也幸福”的矯情一風吹了。設身處地想一想,假若自家的嬌兒老母埋在廢墟之下生死未卜,說得出這種矯情話嗎?
清人劉熙載《藝概?詩概》說:“詩可數年不作,不可一作不真。”古詩十九首有“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之句,王國維說:“可謂淫鄙之尤。然無視為淫詞鄙詞者,以其真也。”況周頤、王國維.蕙風詞話?人間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P220)矯情,是詩歌之大敵。
特大災難,網民情急,更容不得矯情。他們有些口過,作者應予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