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德臉上的恍然瞬間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憤怒。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陸楊看了眼陶文德手上端著的飯碗,飯菜上麵有塊生肉,這是斷頭飯的規定。
這肉不是給犯人吃的,而是希望犯人在死後,能用這塊生肉賄賂孟婆養的惡犬,來世投胎做個好人的。
陶文德自然注意到了陸楊的視線。
他微微低頭,視線往下一垂,便也看到了那塊生肉。
不知為何,他笑了起來。
“陸楊,你滿意了?”
“滿意?”
陸楊神色平靜,“陶尚書的話,我沒聽懂。”
陶文德笑得溫和,眼神裏全是不相信,“事已至此,確實是我輸了,你今日過來,不就是為了惡心我的?”
陸楊聽著,卻是輕笑起來。
“陶尚書說錯了。”
他看向裏麵那扇小窗,幾縷陽光正從外麵透進來,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沒有焦點。
“我過來,原本是為了看看陶尚書如今的樣子,可是看了之後,我發現心裏其實並沒有高興的跡象,反而覺得有些恍然。”
“恍然?”
陶文德拿著碗筷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笑得胸腔處都產生了共鳴。
大牢裏仿佛都在回蕩著他的笑聲。
他啞聲道:“陸楊,你有什麼好恍然的?你大仇得報,正是暢快之時,我如今變得如此,你該高興才對!”
陸楊收回視線,與陶文德平視,眸裏平靜如水。
“陶尚書,你害我日日藥湯不斷,我要是高興也是正常之事,但你變得如此,是你自己造成的,可不要怪到我頭上。”
他涼唇微啟,淡然陳述,“陶尚書,這是你自己作的孽,不要怨到別人身上。”
他視線放在那塊生肉上,“陶尚書應該好好反省,來世說不準還能投個人胎。”
“你!”
陶文德氣得攥緊了碗筷,“陸楊,你以為你往後結局能比我好多少?”
他嗬嗬冷笑,“你如今爬到這位置,怕是費了不少勁吧?等你享受到了這榮華富貴,權勢滔天的感覺,再過幾年,你結果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陶尚書這是經驗之談?”
陸楊淡淡道:“你有經驗,自是可以這樣說我,但你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陶文德眉頭一皺,“什麼問題?”
陸楊輕笑了下,緩緩道:“陶尚書,你可知道,我在皇上麵前可是提過致仕的,是皇上不同意。”
“那又如何?”陶文德眉頭更是皺緊,“不過欲擒故縱罷了!”
陸楊搖頭,“我與你,可是不一樣的。”
陶文德冷嗤,“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欲,除非你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不然,等你爬到我的位置,你總會犯錯的。”
陸楊聽著,靜了會,才道:“陶尚書說得是,我確實沒有六根清淨,也沒有四大皆空,但你貪慕的東西,我並不貪慕,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有陶尚書現在這種結局。”
陶文德聞言,怒極反笑。
“陸楊,你一個農家子往上爬到這裏,跟我說你並不貪慕權勢榮華?”
他哈哈笑了幾聲,不知想到了什麼,低頭吃了口飯。
“陸楊,你能騙自己,也想騙過我們?”
他含糊不清地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