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而卻說,哦,沒什麼,沒什麼。
我和陳遠各自為陸淮挑選了一份生日禮物。我對陳遠說,你幫我給他吧,代我祝他生日快樂。
陳遠說,好。
那天之後,我仍沒有接到過陸淮的電話。或許陳遠根本沒有把禮物給他。又或許,諸多事情在他的腦海中果真隨時間的推移遠去了。
那晚,我在屋裏獨自麵對那麵寫滿詩歌的牆,為這奄奄一息的友情落下淚。
陸淮生日之後的某一天,陳遠來找我,將一本書惡狠狠地砸到我桌上,直截了當地說,蘇鬱,請你與陸淮保持距離。
我平靜地喝了一口水,不解地望著她。
她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不,喜,歡!
我亦盯著她的眼睛,之後笑了,你是以陸淮女朋友的姿態跟我說話麼?我將臉湊近她,我和陸淮認識的時候你又在哪兒呢?
她的臉漸漸變紅。她說,請你弄清楚,陸淮的女朋友是我,不是你。
我悻然離去,留下陳遠一人。
那一夜我在家裏喝酒,在牆上寫詩,昏昏欲睡之際回想起和陸淮自六歲以來的點點滴滴,落淚。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不斷地說,有些回憶已打上補丁,奈之為何。不知究竟睡了多久。我仿佛預感自己的生命之河即將穿越漫無止境的寒冷與孤獨。
幾天之後,陳遠將一封信扔到我桌上。我疑惑地抬頭看她。她像是忘記了之前所有的不快,蘇鬱,你的信,好像是男生哦。
我說,是嗎?
拆開信,一張淡藍色的信紙溫柔地落下,落在我用圓珠筆寫滿字的木桌上。
那個叫IM的男生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蘇鬱:
這座北方城市近幾日一直陽光普照,我時常在中午做題的時候因陽光的慵懶而沉沉入睡。醒來之後轉過臉隨便看些什麼。同桌女生的頭發柔軟地散落下來,成為側臉的背景。她們的臉是精細的,能夠看清細小的血管。她們的耳朵閃閃發光,像是在夏日海灘上躺了整整一天的被陽光曬暖的貝殼。
今天我捧著一本從圖書館借出的現代詩歌集在校園中緩緩行走,之後我看到了你。你站在一棵已沒了花朵的櫻花樹下,仰著臉似在觀望些什麼。那一瞬間,我記憶深處緊鎖的門仿佛被飛鳥叩開。我沒由來地因你的姿態而回憶起諸多往事。
並不期待你的回信,隻是想要告訴你這一切。
若你回信,請將信交給陳遠。
IM
4月13日下午
縱然與陳遠不和,但文筆細膩如女孩的男生往往是讓人心生愉悅的。於是我回了一封信,托陳遠帶給他。
很快又收到了他的第二封信。
蘇鬱:
陳遠將信轉交給我的時候我簡直驚喜得說不出話來。因為自那封信寫完,我便不曾奢望渺小的它能夠引起你的注意。
你說你平時也念現代詩歌。我最喜歡的詩人是顧城。他生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妙童話之中,然而一切的一切,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寫到這兒,我分明心中傷感,卻不知原因何在。或許人生在世,能夠被人所了解,真的是件太難的事情了。
願你安好。
IM
4月17日夜
他寫來的靜靜的文字,通過陳遠呈現在我麵前。縱然我對陳遠已是無限厭惡,但漸漸地我卻開始期待那些通過她的手而遞給我的信件。
IM的字是整飭而銳利的,藍色的信紙上是令人舒服的幹淨語辭,有時還會散發出淡淡的花香,似陽光下的大海一般溫柔繾綣。
那段時間我們寫了非常多的信。雖然未曾謀麵,但我知道他是這所學校中的男孩,他會在不經意的瞬間用那雙寂寞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我。
有一次,我在信中對他說,IM,讓我見見你吧。
我將這句話寫了很多遍,用黑色中性筆一筆一劃地寫。
他回信給我。我仿佛能看到他消瘦的臉上無限溫暖的笑容。他說,現在我不能讓你見到我,因為我珍惜與你之間的情誼。
我將IM給我的所有信件收撿於一個藍色天鵝絨盒子中,連同對他美好的遐想一並收好,未曾與任何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