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洛陽謠 (3)(1 / 3)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天高似穹,洛陽的天空呈現出一片蒼藍。我大學畢業後沒有選擇就職於那家雜誌社,而是去了一家電台做了一名普通的DJ。我在深夜十二點的時候準時出現在錄音棚裏,接通各種各樣的電話。有的人失戀,有的人想要自殺,還有的人已經走投無路……很多時候我都隻是一個傾聽者,我用心傾聽著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其實,這些生活在洛陽的邊緣人,他們的精神如遊魂般無依無靠,除了傾訴,別無他求。很多次,當一切哭泣與傾訴都結束之後,他們對我說,謝謝你。然後電話自動切斷。

十月二十三日,我照例為聽眾們播放了一首好聽的歌曲,然後如平時一樣接通電話,傾聽這些不安躁動的靈魂那一場又一場龐大的午夜傾訴。有一個電話令我印象深刻,那個男人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聲音幹淨明朗。他並沒有如別人一樣喋喋不休,隻是講了他的初戀和他愛過的女孩,甚至講到了他第一次做愛,講到黑暗中女孩的淚水流到他修長的手指上使他忐忑不安。聽這些故事時,我把背景音樂換成了班得瑞的純淨樂曲,然後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默默地,像個老朋友般傾聽起來。最後,他低聲說,我去電台見你,好不好。我在三十秒鍾之後回答,好。

洛陽的天空被黑夜濾掉了所有的喧囂和吵鬧,變得安靜,讓人卸下所有的疲憊。我穿了一件寬大的酒紅色毛衣、洗舊的牛仔褲和一雙白球鞋。風有一點涼。我站在電台樓下,默默地等。風把我濃密的頭發吹得淩亂,我依然以一個不變的姿勢地站在那裏。一個半小時之前的那通電話讓我如此篤定地相信擁有那個聲音幹淨明朗的男子一定會如約而至,我從未懷疑。

五分鍾之後他來到我的麵前。和我想象的大致相同,是麵容清朗的男子,手指修長,黑色的襯衣和牛仔褲,腕上共有六條手鏈,額發長得遮住了眉毛。看著他,我輕輕地笑。他的眼神是犀利的,帶著如倫敦煙霧般彌散的哀傷,或許是我的錯覺。

謝謝你聽我講故事。他說。

沒什麼,你的故事很動人。

很早之前我就想來看看你,一個穿酒紅色毛衣麵容憔悴的女孩。

我說,是嗎?

然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他陪我坐在一棵楓樹下。已是秋天,楓葉一片火紅,偶爾會飄落一片葉。我下意識地去接,他看著我,帶著莫名所以的神情。愛如捕風,你想要捕捉注定離散的風嗎?我說,不想,因為自己不會為任何一場明知道沒有結果的愛情決絕地付出。

我們坐在那棵楓樹下聊了一個小時,然後互換了手機號。再一個小時之後我對他說,我要回家了。他並沒有如平常男子般虛偽抑或殷勤地表示要送我回去,而是對我說,好的,再見。

回家之後我看到周淺穿著幾近透明的睡衣赤腳坐在地板上喝著一杯冰水,透過衣裳隱約能夠看見她優美的胴體。我踢掉鞋子走到她身邊。她瞪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我,你去了哪裏?我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說,我在電台樓下和一個男人聊了很久。她問,你愛上他了?我說,我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周淺突然對我綻放出美麗的笑靨,她說,陳遠,你可以愛上別人的,但是無論你愛上了誰,都要告訴我。

十一月到來的第一天我感冒了,嗓子在一夜之間變得很沙啞。我向電台請了假,穿著厚厚的棉衣蜷在家裏。周淺不停地為我端來熱水,著急地問我,你還好嗎?還好嗎?我微笑著撫摸她柔美的臉龐,說,我還好的,還好的,別擔心。周淺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陳遠,我這樣愛著你,你會很快好起來的。

傍晚的時候她離開了家,去找那個麵容陰鬱的男人。我在暮色中翻閱著她送給我的雜誌,沉默地喝著開水,沒有阻攔她。無論她做什麼,我們都彼此相愛。

夜,我獨自躺在床上,頭昏昏沉沉。我拿起手機,毫無征兆地撥下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對方的聲音幹淨明朗。我說,我病了,我很想念你。電話那端的聲音似有一些遊移,你還好嗎?要不要我去看你?我說,不必了,我現在有些寂寞,想和你說說話。他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