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愛而不得(3 / 3)

俱樂部隔壁就是個小咖啡店,在門口都能聞到濃鬱的咖啡香,白惜言要了杯水,看謝翎往清咖裏沒完沒了的加糖。

“你離婚後你家老爺子沒逼你再婚?”白惜言記得以前謝家老爺子恨不得把他當種豬使。

謝翎樂了:“嗨,你不知道我家老爺子多有趣,把我哥一家都叫來開會說不準再刺激我,幹什麼都隨我,省得我想起傷心事。我哥跟我這麼一說,都快把我樂瘋了了,幹脆回家就裝憂鬱,老爺子那以前對我是什麼臉啊,跟我是他撿的似的,不順眼就罵,現在跟老夫人對我那是關懷備至的。我現在啊,簡直是重獲新生。”

“小金櫃的經理和小姐們都要樂瘋了吧。”

“我要是有泡妞那個心情還能跟你坐在這純情地喝咖啡?”

白惜言聽他炫耀自己的新生,得瑟得跟那什麼似的,看不慣地翻他白眼:“真沒想到你也有從良的一天,以前想一想都覺得是下紅雨了。”

“是啊,我可是潔身自好的好男人,說不定哪天我苗妹妹回心轉意投入我的懷抱呢。”謝翎故意逗他,“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啊,吃著碗裏的看鍋裏不好吧。”

謝翎的惡趣味之一就是惹得白惜言變臉,畢竟白惜言是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家夥,還總是伶牙俐齒地被他擠兌。他自以為踩了白惜言的雷區,卻見他盯著已經空了的水杯若有所思地發起呆來。

半晌他歎著氣不著邊際地說了句:“這種事怎麼隱瞞得了啊。”

謝翎再追問,他就不肯說了,一味地沉默著。

白惜言有心事,經常看著書半天不翻頁,不知道在想什麼。

苗桐問他在想什麼,他說沒什麼,而後又盯著苗桐的臉失了焦距,那樣茫然又隱隱藏著些歡喜和憂愁的樣子讓她覺得也很好看。他都按照醫囑積極配合治療,飲食和運動,劉錦之那邊還在尋找合適腎源。他作為金牌秘書自然不會乖乖一味地跟醫院協商傻等,當然也有他的非常手段,不用他的雇主心。

苗桐已經不能求更多,什麼光明磊落,什麼原則正直,人生原本就是缺失,就像星空和日光不可兼得。

他們能夠這要平靜地廝守,已是最大的奢侈。

白素帶著夏生準備在B市長住,畢竟白惜言不再排斥他,苗桐和他相處得親如母子。她一邊歡喜另一邊也是擔憂朱玉珂,畢竟紙包不住火。

這次回來苗桐認真地糾正夏生對她的稱呼,不讓他叫媽媽,他就什麼也不肯叫了,跟個小啞巴似的跟進跟出。

今年的冬天特別長似的,三月裏桃花都開了,卻驟然又降了一場雪。

兩次的頭部創傷給給苗桐留下了痛苦的後遺症,一挨凍就頭痛欲裂,夏天怕是連空調都不能衝著吹的。這場雪來得太突然,苗桐去上班還是穿著毛衣,回到家就受不了了,好似一萬根針在頭皮裏紮,疼得臉煞白煞白的。

醫生開的止痛藥吃下去也沒用,足足痛了大半夜才緩解。第二天白惜言不肯讓她去上班了,隻能在家裏處理工作。

白素出門會朋友去了,白惜言由劉錦之陪著去了醫院,小夏生趴在餐桌跟著張阿姨學剝豆莢,聽見門鈴聲聲嘟囔著“先生回來這麼早啊”便去開門。

以往朱玉珂看孩子都是以前和白素聯係好,今天來得這麼突然,讓苗桐非常的意外。

“你今天沒上班?”朱玉珂環視了一遭說,“隔壁的保姆說夏生在這邊,我就過來了,惜言哥呢?”

“他出去了,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

苗桐叫張阿姨去準備茶點。朱玉珂的雙手冰涼,頭發上還有雪花化成的水珠,寒氣逼人。她摸了摸夏生的頭,小鬼立刻把臉扭到一邊去了,顯然是不歡迎她。

朱玉珂歎了口氣,卻也沒堅持,笑著對苗桐說:“明明是我生的孩子卻那麼像你。”

苗桐正在處理緊急郵件,工作都忙不及了,隻覺得她神經病,沒事找事來了,當下也沒給她添什麼好話,冷淡淡地回她:“你有時間在這裏說點不鹹不淡的話,倒不如把這些時間空出來多和孩子相處一下。”

“你不覺得你這樣說話太欺負人了麼,他跟你兒子有什麼兩樣呢?”

苗桐停下了手中的活,臉上有了惱怒的神色,“朱玉珂,你夠了麼?你再怎麼委屈也是你自找的。夏生年紀小認不清人,你經常來對孩子是好事所以我也不發表什麼意見,你真以為我現在麵對你很開心麼?”

朱玉珂看了她一會兒,冷笑:“那我把孩子帶去隔壁,省得礙你的眼。”

說完也不管小夏生掙紮,一把抱起來,張阿姨忙拿外套給孩子捂上怕他這一路著涼。

聽見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遠,張阿姨站在門口心疼地望了望,歎氣說:“孩子造了什麼孽喲,要跟著一起受罪。”

苗桐的頭又開始疼了,可她還有工作要做,沒時間和那女人爭風吃醋。

下午白惜言回來就在書房畫圖紙,苗桐處理完工作睡了個午覺,一天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今晚時白素會朋友回來,給苗桐和小侄子帶了那家餐廳招牌的慕斯蛋糕。苗桐聽她嘟囔著路上開始積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暖和,也很擔心明天一早要去上班的路況。

和苗桐聊了幾句天氣,白素才想起來:“對了,夏生呢,他今天乖不乖,在睡覺吧?”

苗桐邊打開慕斯盒子邊說:“哦,上午朱玉珂來了,抱你那邊去了。”

白素一愣:“沒有啊,保姆說一直在這邊,中午吃飯都沒回去,她以為在這邊吃了。”

苗桐一時間大腦空白,白惜言看她臉色不對,忙問:“發生什麼事了?朱玉珂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把夏生帶走的?”

“大概是上午十點多的樣子。”苗桐說不出地心慌,“她陰陽怪氣的,我跟她發生了一點不愉快。”

她把朱玉珂跟她說的話照樣說了一遍,在她看來,不過是嫉妒兒子跟她親罷了。白惜言看向白素,而白素的臉色可謂是精彩,一副受了驚嚇魂不附體還強作鎮定的模樣。白惜言對苗桐說沒什麼事,我跟大姐聊聊,拉著白素進了書房關上門。

白惜言靠著桌邊,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的頭發上,他從玻璃上看到自己臉的倒影,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很好,這比他想象中的情緒要穩定太多。他問:“大姐,事到如今,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白素坐在椅子上交疊著雙手,帶著些愧疚的神色一言不發。

“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夏生的事?”

“什麼事?”

“……所有。”白惜言習慣性的去抽屜摸煙,摸空了才想起來苗桐都給他清了,笑得很苦,“你跟二姐竟是各自有算盤,她瞞著你用了苒苒,你又瞞著她做了些什麼?”

白素不知道白惜言是怎麼知道的,隻憑著夏生和苗桐長得像麼。不過她心裏是不安的,畢竟強大的血緣維係是最好的證明。她放棄了,她已經顧不得白敏,說到底也是她自找的,也隻能請她自求多福了。

“沒錯,夏生是你和小桐的孩子。”

即使已經知道了事實,可從白素嘴裏得到確認,白惜言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摳著桌子邊,難以置信:“你怎麼做的,怎麼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拿到她的?!”

“那個時候她在西藏受傷痊愈後,元元帶了一支醫療隊過去,以檢查身體的名義對她做了全麵的檢查,給她開的藥也是促的藥,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為那是營養藥。”白素抱歉地看著他,“我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絕對不會同意的。苗桐更不會同意,實際上那時候我們都不認為苗桐能為了你放下仇恨。試問要是我的話,我做不到。不過用陌生女人的倒不如用苗桐的,也算成全了你們,我是這麼想的。可阿敏厭惡苗桐,所以我沒告訴她,隻是讓醫生替換了受精卵而已。隻是我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找她本家的表妹,而苗桐竟然會回來。嗬嗬,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本指望著能瞞的時間久一點的,我們究竟還能有多自私呢?”

“二姐知道了麼?”

“上次苒苒把孩子偷走,我就告訴阿敏了,所以她才對苗桐那麼大的成見。我並不是真正的苛刻,要是孩子真的是她的,木已成舟,我能真的不顧親戚的情分阻擋他們母子見麵嗎?”

白惜言在屋子裏神經質地來回走,他無法冷靜下來,他很想指著大姐的鼻子罵一通,可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或許他應該憎恨的人是自己,因為是他同意的,這全都是報應。

片刻後,白惜言鎮定下來,拿起電話撥給劉錦之,說:“錦之,趕快查下本市哪裏可以做親子鑒定,朱玉珂應該是把夏生帶去做親子鑒定了。”

此時,從親子鑒定中心出來,朱玉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開著車恍恍惚惚地往前走。

小夏生坐在副駕駛位上,不吵不鬧地趴在車窗玻璃上往外看。遠處的房頂都積了雪,還有雪花打到玻璃上化成小小的水珠。

等紅燈的時候,朱玉珂停下來看他,那乖巧安靜的樣子多像惜言哥。

一個小時前她戴著口圍罩坐在鑒定中心裏,接待她的女醫生看了看孩子,又看看她捂得那個嚴實。她早就見怪不怪了,畢竟現在男女都思想開放,她還見過一個女的帶著三個男人的頭發來做鑒定呢。邊拿表格給她邊說:“是做父子的麼,你配偶的指甲頭發之類的帶來了吧?先填個表吧。”

“不是,是我和孩子做。”

女醫生有些奇怪:“孩子是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麼,還是懷疑抱錯了?”

朱玉珂點點頭。

“那也先填個表吧。”

女醫生的口氣緩和下來了,醫院抱錯孩子也有,也不算什麼稀罕事。等沉默的女人填好表遞給她,女醫生邊看表格邊想叫他們去采樣,走到門口,一下子停住了,歎氣說:“你這鑒定不用做了。”

朱玉珂著急了:“為什麼不能做?”

“不是不能做,是不用做了。你看你填的基本資料,你是O型血,你配偶是AB型,孩子是AB型。O型血和AB型是不可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的,小學生物課本裏都學過吧,這是常識啊。”女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遺憾地說,“你啊,肯定是抱錯了,還是去醫院找一下吧,真是造孽。”

當她知道自己的肚子裏有個小胚芽正在成長的時候,她那麼期待和他見麵,因為他每一點的長大而開心,第一次感受到胎動她驚慌感動得哭子。她恨不得想把全世界都送到他麵前,幻想他以後的長相,又因為那紙代理合約而難過不已。她曾那麼期待過他。

她多麼希望真是抱錯了。

夏生把臉扭過來,他餓了。“回家。”

朱玉珂摸了摸他的臉:“夏生,叫媽媽。”

夏生用小手拍打玻璃,很生氣地說:“回家,回家!”

周圍目之所及,白茫茫的一片,她的世界更蒼白更寒冷。她沒有家可以回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朱玉珂忍不住捂住臉嚎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