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美眉她不辭辛苦地為禿兒生下兩窩貓仔,然後分別跳下三樓、四樓的陽台來我家尋到禿兒。再後來,我把他倆都做了絕育手術。在最初的日子裏,他們體內殘存的激素使他倆暫時還是依偎著過活,人就以為他們還很相愛。終於有一天,美眉的激素完全失盡,而禿兒是公貓,激素喪失得略慢,他還在某些季節趴美眉,美眉反感至極,於是重歸山野,在大自然裏躲避禿兒的侵擾和重獲樂趣。
美眉大約是在蟲蟲來之前,就已苦惱禿兒的強暴,加之蟲蟲來,負氣出走,在外邊閑逛,卻意外發現了禿兒的懷抱之外有更加美妙的天地,或者說,壓根就是重拾昨日野趣。美眉她在遇到禿兒之前,也許正是這樣艱苦頑強卻快樂地獨自生活著。於是在蟲蟲被我送走之後,她依然不肯回來做回那個中規中矩的小媳婦,她隻是跟我重修舊好。而跟禿兒如影隨形已經不是她人生的理想和快樂。她的血液和基因,很快使她成為貓中的雙槍老太婆。我都能夠想象美眉在外邊飛簷走壁,騰空拍死蝴蝶,逮老鼠捉螞蚱撲蜻蜓,也在黑夜裏,想方設法,施展絕技,偷偷叼走鄰人家的魚兒、兔兒和小雞鴨。
因為陸續地就有信息通過保安傳來。我委托保安替我把歉意帶給未曾謀麵的鄰居們。而保安笑曰,鄰人們並沒有真氣惱,隻是說說而已。大家都知道我收養的是一群流浪貓,而小動物們之間的事,人知道不好參與,以至於有一些案件我始終沒得到消息。
比如那隻可愛的藍色大喜鵲,還有一窩小雞雞,在沒了多日,我散步到人家門口,才知曉。我問起,鄰人們還支吾不願告訴我。一窩小雞雞的主人說,不養啦!我說是我家貓叼了嗎?人家卻說,本來養雞就是不現實的,物競天擇啊!沒關係的。藍喜鵲的主人說,權當他飛走啦!
那時我的心上感動,也很是難過。特別是那隻藍喜鵲,我們小區的人都叫他鵲鵲,他因為受傷落在一戶人家院落,那家人悉心相救,之後鵲鵲因為翅膀的羽毛無法恢複,他飛不走了,就日日待在小區玩耍,天黑了知道回到院落裏自己鑽進鐵籠子睡覺。他跟著花草工蹦跳吃從草根下翻出的蟲,有一個老太太見他有趣,圍著人不離開,就經常給他唱歌聽。我還給他吃過蛋黃,從此他聽到我喚貓,會從遠處低飛而來,踩一下我的頭打招呼。
聽到鵲鵲沒了,我說不出話。鵲鵲家人之前都知道美眉夜夜來蹲他,以為他能飛的高度是安全的,全然低估了美眉這個女土匪的本領。
鵲鵲是在一日沒飛回來,就再也沒回來。那些日子正是美眉夜夜不歸的日子。
鵲鵲的主人是一戶老北京。一窩小雞的主人是老三屆。我會一直記得他們。
美眉殘忍地殺害小動物,樂此不疲,卻對我滿懷柔情。又一個夜幕降臨的時候,她悄悄回來看我。
她並不餓,並不吃什麼,我就知道她是回來看我。她還要避開禿兒。她蹲在沙發上陪我看電視。看她小小的模樣,乖乖地蜷縮,哪裏會想象她在外麵竟是雙槍老太婆樣的人物?她看我一眼,合上自己的雙眼。我久久看著她,無言無語。
我的美眉。
做了絕育還有發情症狀
再後來,一個叫依依的貓生病得了貓瘟,有一個多禮拜,我沒見過美眉。我也不知她回沒回來過。我總是奔波在醫院。有時說把依依安頓好了去找她,可實在太累了,一躺下就睡著了。後來有一天我想怎麼也得去找找美眉了,我就去了小區最南端的水邊。到處都很寂靜,沒有生氣的寂靜,沒有生靈出沒的那種寂靜。我感覺得出,我的喊聲沒有回應。轉了一大圈,隻好回去了。
突然想去離水邊最遠的那排房子前看看。竟然就找到了美眉。她聽見我的聲音,正從一戶沒人住的小園子裏出來,站在木門前等我。我依然是眼睛一熱,喚聲:“美眉!”她還是嗯呀地應我。我把帶著的一小碗貓糧拿給她,她吃得狼吞虎咽。我走上前望了望木門裏頭,這大概是美眉棲身的地方。我蹲在美眉身邊看著她吃,一邊問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回家?不知道媽媽多麼惦念。我還跟她說了依依生病的事。吃好了我抱著美眉回家。途中她多次要下來。我聽出她的嗓音沙啞。除此之外,美眉一切安好。她鬧著下來,我就放她下來,看她要幹什麼。她就這麼在地上打滾。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後來她在地上打滾,很陶醉的樣子,把塵土都裹在她的皮毛上。快到家了,她還鬧著往回走,在牆的拐角處蹭蹭,還多次抓樹皮,往回走。她翹起尾巴不停地往地柏上噴尿。難道美眉是在發情?她跟禿兒一道做了絕育的呀。但她的情狀分明是發情的樣子,嗓子也因為發情喊啞了。
美眉,就是這麼神奇的貓。這是我遇到的唯一一隻做了絕育還有發情症狀的貓。
黑黑知道我心意
最近這段日子,黑黑三番五次帶我去小區的同一個地方,就是美眉前次出走藏匿的一排沒有人住的園子。那裏離我家有十個樓區。我開始不解其意,他到了那裏,就不再跟我掉頭回家,這不符合我們散步的常規。他要麼蹲在牆頭,要麼在那裏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