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哪裏來?他都經曆了些什麼?怎麼就弄成這副模樣?
我想象不出來。
我久久地看著他沉思。我猜測他的經曆。我對他們貓充滿好奇。我就是覺得小小的貓咪經曆過波瀾壯闊的事件。我總覺得他們做過人也做不到的事。我一次次對他們敬畏不已。
浪浪不再去流浪
看見浪浪,是在一個平常的晚上。
那天黃昏時候落了些小雨,天空很幹淨。
那時我把我們吃飯的碗洗幹淨,再把貓咪的碗也洗幹淨,然後把臉又洗了一遍,因為有做了飯的油煙味,然後又把蘋果洗幹淨,之後看電視,間或我站起身,又忍不住把我的玻璃杯洗幹淨。我沏了一杯普洱茶,記得把茶葉也洗幹淨,這才喝了一口,坐下來歇口氣,那個間歇無意中扭了一下頭,就看見浪浪走在玻璃門下的防腐木上。因為他長得幾乎跟毛毛一模一樣,我就以為他是毛毛。但又覺得哪裏不對,我就問貓爹,你看那是不是毛毛?他回頭草草看了一眼,說是。我再看,發現不是。因為就是在昏黃的燈下,我也看出,他是世界上最髒的那隻貓。
自從我患上哮喘,敏感過分,拒絕灰塵,總是喜歡翻來覆去地洗東西,有什麼洗不幹淨的就嫌棄,就扔掉。但是唯獨對貓咪不嫌棄,再髒都喜歡。然後再想著怎麼把他也洗幹淨。
再見他,就到了第二天的陽光下。
他那樣的髒汙。我從沒見過那麼髒汙的貓。他的長毛一塊塊的板結成塊或者被撕扯脫落,毛發沒有絲毫光澤,身上多處泥汙。他從冬青樹邊上拖拖拉拉地走過去,每一片冬青樹葉都在陽光下閃亮,而他卻汙濁得好像剛剛從古戰場下來。
貓爹說:這個叫浪浪吧,看他多像個日本浪人!
他從哪裏來?他都經曆了些什麼?怎麼就弄成這副模樣?
我想象不出來。
我久久地看著他沉思。我猜測他的經曆。我對他們貓充滿好奇。我就是覺得小小的貓咪經曆過波瀾壯闊的事件。我總覺得他們做過人也做不到的事。我一次次對他們貓敬畏不已。
而鄰居姑娘見了她,驚訝地說:“天哪!好可憐的貓!”說著眼睛濕潤了。
那時也喚起我的憐憫。但是看見他的第一眼,我確乎首先是敬畏。
這麼小小的生命,卻要去流浪。而流浪,是怎樣的艱難困苦,要怎樣的堅強勇敢,人都未必做得到。
有朋友說,那天北京突然下了暴雨,他遠遠看見一隻貓在屋簷下躲雨,全身濕透,那是不是他?
又一個鄰居說,看見一個變態狂,要把一個貓釘在樹上,那是不是他?
有人還說,有一隻貓,被困在凱賓斯基的頂樓上,哀叫七日無人相救,最後一躍而下……那是不是他?
他隻是看著我,不說話。
當然,在哪一片風景裏,他遇見過哪一個姑娘,經曆過哪一場美麗,他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