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捧水潑到臉上，宋歌才覺得有鎮定下來的跡象。鏡子裏這女人辨識得出之前精心妝發過，忽視臉蛋和頭發濕嗒嗒滴著的水，姿色尚佳，盯著這張臉看了會兒，宋歌駭笑著搖了搖頭。六年前的故人，今時今日竟然讓自己狼狽成這樣，真是不曾料想到。其實一周之前段然打電話來報備過，婚禮上曹拓會出現，她當下楞了半秒很快接口：沒關係他來就來吧，隨即錯開話題詢問起段然婚禮的準備情況。
如果可能的話，一輩子不見是宋歌最傾向的選擇，但生活的這個圈子，見麵隻是個遲早的問題。過去的這六年沒有碰上，有友人體貼安排的成分，當然也是自己刻意避開可能碰麵的場合。但今次，是不可轉圜了，段然是她和曹拓共同的發小，她是伴娘，而他也回國了。她早些年想象過無數次再會，每一次裏自己都一定是妝容精致狀態滿分，全然不在乎的那一個，不期待他痛哭流涕的悔當初，但也都得被驚豔到遺憾一下。後來她知道會有這種心理是沒有全然放下的結果，開始不去想，慢慢好像真的淡忘這個名字和這個人。得知再見將在段然的婚禮上，她多少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在聽聞他回國後，再不必擔心在哪個特別狼狽的時機偶遇，那種挫敗感光想象也會讓她對自己慪氣很久。
段然今天是眾望所歸的焦點，一顰一笑都是滿到溢出來的幸福甜蜜，本就明麗的五官顯得越發奪目。宋歌幫她整理婚紗下擺的時候，段然突然握住她的手說：“好緊張啊，怎麼辦？當初挑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能駕馭魚尾婚紗，現在擔心一會兒摔倒可怎麼是好。”
握著宋歌的手心裏蕾絲手套都汗濕了，她忙安慰：“沒事的，你練習那麼多遍，一會兒段叔叔牽你出去的時候會扶著你，不是都說好了嗎”，眼看她還沒放鬆的樣子又調笑道，“不然你要跌倒也走的離我們近點兒，給楊一凡英雄救美的機會，他肯定樂意今天表現一下，再不濟我躺地上給你當墊背。”
段然噗嗤笑開，宋歌才放下心來，扭身叫李媛媛來補妝。段然緊張的一頭汗，鼻子和額頭粉都浮了。
“小姑奶奶，咱別這麼不上了台麵行不行，我就是把您畫成範冰冰，這麼一直出汗，也要變回鳳姐啊。”李媛媛笑罵伸手拿來工具箱開工。她是段然的表妹，職業造型師，和宋歌打小就認識。
段然這時也沒心情回嘴，白了她一眼，看向宋歌。三個伴娘的禮服都是她親自準備的，米白色的單肩束腰長裙，宋歌腰細，鎖骨又長得特別好看，頭發上了卷披散著，這樣看著還真有些古希臘女子出世純美的味道。可是這妝容也太寡淡了點吧。
“媛媛，給我補完幫宋歌也補一下。”
李媛媛還沒來得及應聲，宋歌先道：“不用了，我就這樣，媛媛今天光打扮你就夠忙的，總得休息下。”，對著鏡子掃了一眼，“我這樣也還可以吧。”
“姐，你這都不明白，宋歌姐是不想搶你新娘子的風頭，才故意打扮這麼素淨，也就是你還不領人家的情。”李媛媛痛心疾首，再扭頭打量了下宋歌，“我覺得宋歌姐這樣挺好，化的重了太豔才不襯這身。”
段然聽專業人士都這麼說也就作罷，補完妝支開李媛媛，對宋歌說：“你和曹拓那麼多年不見，一會兒出去才要漂漂亮亮的，讓那家夥腸子都悔青。”
宋歌心裏一陣暖流，麵上卻不動聲色：“我知道你意思，謝謝了。今天是你的日子，你隻操心自己就好。再說都過去那麼久了，早是不相幹的人。”
段然拉著她的人握了兩下也就不再多說，轉念又擔心起一會兒敬酒那班同事朋友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兩邊親友都有那麼些高興起來沒輕重的人，她是躲掉了，楊一凡胃不好一個人怎麼熬得住。宋歌隻得不停寬慰她，又找婚慶公司負責人要來兩三個婚宴用酒的空酒瓶洗淨，“咱們把礦泉水灌進去，不得已時拿它充數。”
“這會不會被發現？”段然不太放心。
“別擔心，沒那麼容易發現，”宋歌著手往酒瓶裏注起水來，“我朋友她表姐結婚的時候就用這招，完全沒問題，不然一場婚禮下來都得進醫院。等下敬酒的時候，我拿著這瓶，陳溫倩拿普通酒，半真半假的一定不會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