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企孫是一個做出過驚天動地事業卻甘於悄無聲息的人,他的心中隻有大義而無私利。

身為學者,葉企孫其實也想坐在溫馨的書房和現代化的實驗室裏以自己的專業能力報效祖國,他花那麼時間、精力創建清華大學物理係,籌資購買重要的試驗設備,延攬第一流的人才,目的無非是想讓清華大學物理係成為中國乃至世界物理教學和研究的重鎮,為國家的強大出一份力。然而,葉企孫更懂得: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學者很難靜靜地坐在書齋裏守望國家的明天,因此,他一邊堅持在大學教書,堅持學術研究,一邊利用自己的聲望和影響力服務於實際的抗戰工作。

葉企孫對抗戰的第一個貢獻是為八路軍冀中軍區推薦各種武器研製人才。從他最欣賞的學生熊大縝走上抗日前線開始,葉企孫就千方百計組織優秀的科技人員去冀中抗戰。1938年5月,葉企孫專程從天津到北平找他的學生汪德熙,希望他去冀中協助當時的冀中八路軍供給部長熊大縝(後被冤殺)研製烈性炸藥。為了對付日本人的盤查,葉企孫還教給他一句日語“瓦踏枯希哇克裏斯特得斯卡”(我是基督徒),教他留下一些寄給北京的家信,自己按月給汪德熙的雙親寄生活費。得知冀中部隊作戰缺少子彈,葉企孫又介紹一位製造子彈的人員去冀中工作,並將製造子彈的圖紙偷運給八路軍。1938年秋天,葉企孫派自己最信得過的部下閻裕昌去找葛庭燧,希望他利用燕京大學的掩護,給抗日遊擊隊做些事:一是搞一些關鍵器材,如雷管和無線電元件;二是查閱一些資料,提供部分科技書刊;三是介紹科技人員去遊擊區工作。這支由葉企孫親自組織、直接參加抗日活動的“葉家軍”的主要成員有:熊大縝、閻裕昌、汪德熙、林風、葛庭燧、胡大佛、李廣信、錢偉長、張瑞清、張方等。葉企孫一度甚至想自己去冀中,後聽學生說八路軍是敵占區活動,天天要轉移,他年紀這麼大,很可能會成為別人的負擔,才打消此念。

為了最大限度地支持冀中抗戰,葉企孫不僅熱心推薦有關科技人才,而且為購買相關器材、籌措製造武器資金東奔西走。據錢偉長先生回憶:某天,葉企孫和熊大縝忽然來到他家,要求在他家存放一批幹電池和電阻電容。他們告訴他:這是冀中區急需的後勤用品,沒過幾天,葉、熊又在錢家商量如何購買西什庫大街一家幹電池廠的全部器材的事情,後來發現該廠僅有的兩個工人是任丘人,正想回家,好容易花了兩千多元買下來,運到西四北大街,存在一家古玩店裏,想辦法偷運到了冀中。葉企孫還利用天津租界的特殊條件組織在做炸藥,運到冀中遊擊區。購買原料、器材也好,製造炸藥也罷,都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撐。葉企孫一生單身,當時的大學教授待遇又比較好,他每月的工資都有部分節餘,這些錢全部貼進了抗戰事業。後來經費出現極大困難,再也沒有辦法弄到資金,他不得不挪用清華留守賬戶上用來籌建子弟小學--成府學校的款項,剛開始幾千元是校長梅貽琦同意的。以後因為戰爭兩人斷了聯係,葉企孫一咬牙就將全部建校資金投了進去,前後竟花了三萬餘元。這筆錢在20世紀三十年代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它極大地提升了冀中區的武器裝備水平,狠狠打擊了日寇的囂張氣焰。

書生報國可以平淡,也可以壯烈,而壯烈有兩種,一是聲名赫赫,一是沉默無聲,葉企孫選擇的是後者,使人聊以安慰的是曆史終究沒有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