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1 / 3)

風攜著瀝瀝細雨自窗外飄入,我打開櫃門,拿出那久已未動的包裹。

走到桌邊,放下打開,解開包裹,抽出那支箭,用手細細摩挲著,嘴角蘊著絲笑,腦中浮出那時的情形。

當時,他緊緊摟著自己,麵帶驚恐神色,現在想來,他一臉愣怔的麵色,還是那麼清晰。也就是他那下意識的動作,令自己心裏又生出了希望,並支撐著自己度過許多難過的日子。

心中霎時竟暖融融的,又撫摸半晌,才慢慢收起布包。

站起身,打量著房中自己親手布置的一切,眼睛定在那兩對杯子上。走過去,拿起來,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

窗外忽地亮光一閃,一聲炸雷響起,我手一頓,杯子‘啪’地一聲落於地下,杯上胤禛的笑臉瞬間碎在眼前。

我一呆,五髒懼寒。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我猛地回神,拔腿朝房外跑去。剛到門口,與從雨中低頭衝進來的南芙撞在一起,我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啪’一聲脆響,手指上的戒指應聲而碎,心中一陣刺痛,翻身起來,斥責道:“有何要事,這麼慌張?”

南芙自入閣從未見過我發脾氣,乍一聽我發怒,她麵帶驚惶盯著地上碎的戒指,愣了一瞬,才輕聲道:“聽同住一屋的姐姐說,剛才李答應又去勤政殿了,奴婢心想,心想……。”笑泠怎會在這時候去,心中又是一驚,忙錯開身子,繞過南芙,一頭紮進了雨中。

背後的南芙,隨著跑進來,拽著我的袖子,驚問道:“娘娘,這風大雨大的,你要去哪?吩咐奴婢先準備一下。”我摔開她的手,繼續向前跑,她又追上來,我怒斥道:“回去。”

她步子一頓,沒有停下,仍隨著小跑,但再也不敢開口。

雨大地滑,剛跑出杏花春館,又是一跤,南芙扶我起來,我脫下花盆底鞋,朝湖邊的船跑去,南芙已被我駭住,忙提了鞋,扶我上船,並喝斥躲在艙中避雨的小太監,趕快劃。

小太監見了我倆的樣子,麵色一呆,微張著嘴忙跑到船頭。

南芙身子微微抖著,立在我身邊,用手掀著艙簾。我心急如焚,立在艙門,雙手緊握成拳,緊盯著對岸,眼淚不停在眼裏打著轉兒。

勤政殿。

殿門沒有任何人,我心中一鬆,或許……,有絲僥幸湧上心頭,或許他隻是在議事,雙手提著袍角,一步一步走向殿門。

走進大殿,幾位大臣圍站在幾案前,我提著的心驟然落地,身子一晃,隨著進來的南芙忙扶著我,輕聲道:“娘娘。”

聽見聲音,所有的人轉過身子,弘曆、張庭玉、鄂而泰……,我身子又是一晃。

幾縷頭發貼在額前,濕得滴水的衣衫緊綁在身上,有些邁不開步子,但我仍一步一步用盡全身力氣朝前走著。

弘曆眸中一黯,走過來扶我轉身,啞著嗓子道:“不要看,先回去。”我腦中木木,茫然一笑,掙開身子,慢慢的走到幾案前。

幾案前台階下,一個宮女趴臥在地,身下一灘猩紅的血,沿著斑斑點點的血漬向前,又是一灘血,但卻沒有人,再循著血跡向前看,眼前一黑,忙用手扣著幾案邊緣。

龍椅翻倒在地,身著皇袍的他,也是趴臥在地,麵部、腹部下各有一灘血跡。

呆看一會兒,滿腔的傷心無措一下子消失了,沒有呂四娘,他卻依然是這麼去的,這就是結局,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木然輕笑著,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笑,弘曆輕聲叫:“娘娘。”

我恍若未聞,轉過身,下階,往外行去,如踩在雲端的一般,向前邁的步子有些虛。背後傳來弘曆的聲音:“送娘娘回去。”

一路上臉上掛著絲笑,南芙不停的輕聲叫:“娘娘,娘娘,……。”似是怕聲音一停,我就會在她麵前魂飛魄散一般。

進閣,任由她換了衣衫,侍候著躺在床上,半晌後,腦中方有一絲自主意識。支撐著起來,床前的南芙忙在我身後放了軟墊,問:“娘娘有何吩咐?”

我輕輕籲出口氣,道:“帶弘瀚來見我。”她點點頭,擔憂地瞅我一眼,才轉身向外走去。

我撫著手指上因戴戒指留下的白色痕跡,靜靜地打量著房中的一切,心驟然一抽,昨日痕跡還在,今朝人卻兩隔。

弘瀚坐在床邊,拉住我的手,道:“額娘,發生了何事?”

我心有絲絲絞痛,嘴角卻逸出絲笑,問:“瀚兒,你皇阿瑪駕崩了。”

他小臉一白,呆愣一瞬,‘騰’地起身,一臉不信,道:“可是阿瑪昨日還很好。”

我搖搖頭,道:“待你阿瑪喪事一過,你就帶著蘭葸出宮。”他呆呆點點頭,問:“額娘,我和蘭葸出了宮,你怎麼辦?”我撫撫他的臉,道:“額娘自有額娘想去的地方。”

他茫然盯著我,不解地續問:“什麼地方?”我默一會兒,道:“出宮時,把額娘畫得畫像都帶走。”

待把所有事都交待給弘瀚,天已漸暗。我凝目看著弘瀚道:“我身子有些乏,你去吧。”他皺眉道:“瀚兒待額娘睡了再走。”我心中一暖,搖搖頭,笑對他道:“走吧,這樣額娘才能安心睡下。”他一步一回頭的出門而去。

我起身,洗梳一番,自針線筐中拿出剪刀,躺回床上,執剪重重向手腕劃去,血噴湧而出。

身上越來越無力,腦中意識也越發模糊迷離。

眼前光線漸暗,直到最後那絲亮也消失,我在心裏默默地道:“我來了,胤禛。”

身子火燙,手腕奇痛。費力睜開眼睛,我心中有些愣,竟是西暖閣。我抬起手臂,不禁有些難受,難道死對自己來說,也是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