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正跟他生活在一起,才知道真正的喜歡是要忍受什麼樣的痛苦。丈夫沒黑沒白地工作著,管道漏水沒有人管,女兒生病要自己背著送去醫院,從沒有過過一次完整的假期,即使是好不容易出去吃一頓飯都要落得半路被放鴿子最後自己結賬的下場。當你想靜下心做自己的工作時,卻被年幼的孩子吵鬧得頭昏腦漲,當你偶爾想化一個精致的妝穿上漂亮的衣服時,女兒卻會毫不留情地送給你一身的屎尿。當你被家務纏得蓬頭散發一身異味時,你——你這個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你還敢說你就是單純地喜歡一個人嗎?如果是,那麼你就是個極為自私自利的人,自己隻采擷最美麗的花朵,卻完全棄那給花朵提供了養料和照顧的根係於不顧。你考慮清楚了嗎?你還是要這樣去‘喜歡’天瀾嗎?”趙明橙震驚了,劉碧嘉的話的確打破了王子與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話。一想到自己要潛心寫作時卻會被孩子的吵鬧聲吵得寫不下去,要麵對一大堆髒衣服和鍋碗瓢盆,趙明橙不寒而栗。這樣平庸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是……趙明橙醒悟過來,自己並沒有追求這樣的生活,說到底,還是劉碧嘉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你搞錯了,我無意把天瀾從你身邊奪走,這隻是一種精神上的戀愛……”趙明橙無力地搖著頭,蒼白地辯解著。“精神上的戀愛?精神上的戀愛會讓我們的女兒,一個無辜的孩子受到牽連,在花兒般的季節夭折?我看是精神上的禍害吧!趙明橙,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直到現在還在為自己辯解而沒有一絲悔意。機會給過你了,是你自己放棄了!”劉碧嘉一臉恨意,從包中掏出了一把手槍。她打開了保險,槍口對準了趙明橙,“我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染上你肮髒的血,你自己爬上去。”她的槍口對著旁邊的塔吊歪了歪。塔吊的塔身比樓頂高出了兩層,上去後有一條十多米的橫梁,直直伸向樓外。趙明橙明白了劉碧嘉的意思,她是想要自己從塔吊跳下去。趙明橙拋掉了手上的雨傘,薄薄的裙子瞬間被雨水打濕,雨珠從她的發梢滴落,輕輕滑過臉龐,仿佛純淨的眼淚。她咬著牙,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殺了我就能為影兒報仇嗎?要知道我們都被戈德玩弄於股掌之中,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你殺了我就能解決問題嗎?你有沒有想過殺人償命。我死了不要緊,你死了怎麼辦?你要天瀾遭受失去妻子和女兒的雙重打擊嗎?”
劉碧嘉仿佛被五雷擊頂,一個踉蹌,退後了兩步,她的臉色悲傷起來,但馬上又恢複了仇恨的神態:“我還在乎什麼?正好可以去陪影兒,省得她自己在地下孤單。顧天瀾那樣的混蛋又怎麼會在乎我們?他要真在乎我們就不會跟你糾纏不清了。好了,你別想花言巧語逃命了,你可以選擇自己從塔吊跳下去,或者就讓我開槍送你好了。”趙明橙還想說什麼,劉碧嘉驀然扣下了扳機,“砰”一聲響,子彈射在趙明橙腳下的水泥地上,把她嚇得飛快退後了數步。“別以為我不會開槍!”劉碧嘉獰笑,“局裏曾組織過刑警們的家屬在部隊搞過實彈射擊,我的成績排名第一。不要以為小學教師就不能開槍打死一個不知廉恥的賤貨。”趙明橙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全身的肌肉由於緊張而繃緊,隻是眼睛的焦距卻對不準劉碧嘉。她緩緩轉過了身子,向著塔吊走去。
寒風拂過,她冷得哆嗦了一下,卻沒有停住腳步,抓著塔吊冰冷的鐵架,踩著橫檔,一檔一檔向上麵爬去。風聲獵獵,讓趙明橙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沒有對人世的眷戀,有的隻是機械地向上爬,到了頂端然後向前走。趙明橙站在了塔吊的頂上,衣裙濕透,緊貼在身上。這麼失敗的一生,甚至連死亡都做不到瀟灑而去,真是徹頭徹尾地失敗了。趙明橙自嘲地笑著,緩緩向前挪動著腳步,在滑溜的鐵架上保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走到了吊杆的最前端,趙明橙小心翼翼地轉身,對著下麵的劉碧嘉問道:“你真想要我死嗎?”劉碧嘉的回答是把剛放下的手臂又抬了起來,槍口重新對準了趙明橙。趙明橙突然惱火起來,她怎麼也搞不明白事情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