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紅跳上了廣場舞,一時間成了人們議論的頭條。
本來就有很多人記得蘇小紅這個名字,現在聽說廣場上那位專業級的舞者就是以前的知青蘇小紅,大家都圍著觀看。舞蹈隊的隊形一般都是隨機排列的,也就是說沒有誰會永遠地站在同一個位置,先到者先跳,後到者在先到者的前後左右任何一個可以容身的位置站定,隨音樂起舞,直到廣場上站滿了人為止。事實上跳舞的人數達到一定規模以後就維持在一個恒定狀態了,這倒不是廣場上確實已經容納不下了,而是說在秦橋這個地界上,愛好跳舞的人就這麼多了,該來的全來了。等到廣場舞者聚齊了,陣容可不小,大家做著同一個動作,看起來確實好看。而無論蘇小紅站在哪個位置,觀看者總是能在人群裏把她給找出來,然後把目光毫不吝嗇地投給她。年齡大一點的人就向年紀輕的人介紹:瞧見了沒有,那個穿菊紅黃色外套的阿姨叫蘇小紅,她幾十年前在秦橋插隊時就是一枝花,那麼多年過去了,她不但沒有枯萎凋謝,反而更加嬌豔,你說怪不怪,世上怎麼會有常開不敗的花兒呢?
這幾天,蘇小紅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一個中年偏上的男人,在模仿自己的舞姿。這個男人有時候又會站在蘇小紅的側麵,照著蘇小紅的步子和動作舞動著身軀。蘇小紅用餘光可以看到那個男人在盯著自己看,但是當蘇小紅微微扭轉頭看向他時,男人便立馬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跳他的舞。終於有一回,在換曲子短暫的停歇時,男人衝著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蘇小紅則報以冷冷的一瞥。男人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舞曲驟然響起,全場的舞蹈者迅速投入狀態,揚手、扭腰 、踢腿。蘇小紅也被集體的動作帶動起來,繼續跳舞。男人也繼續跳舞。蘇小紅注意到,男人的舞姿雖然不能說達到上乘水平,但是絕不是那種蹩腳之流,之前她以為男人是在模仿自己,現在看來是個誤會,男人有著自己獨特的舞步。沒跳過舞的人不知道,看似簡單的廣場舞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要跳出風格,跳出韻味也並非易事,廣場上很多人都是在瞎跳而已,跟著別人的樣子亦步亦趨,如果讓她一個人出列單獨表演,便立馬現形,她將不知道手該怎麼動,腳該怎麼動,她的動作會十分僵硬、別扭,身體的其它部位動作也不是那麼協調柔美,毫無美感可言。有著專業水準的蘇小紅隻稍稍注意了一下身邊的男人,就知道他在舞蹈方麵是有一定的功底,這使他在這一幫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土八路麵前,顯得很出色。男人對蘇小紅的舞蹈也格外讚賞,這一點從他的眼神裏就可以看出來,他的這種讚賞是從專業角度發出的評價,而非門外漢嘴裏那種說不出所以然的叫好。
廣場舞結束的時候,男人對正在整理圍巾準備離場的蘇小紅說,蘇老師留步,我們認識一下好嗎?
蘇小紅望了對方一眼問,有事嗎?
男人說,蘇老師,我叫劉放,是這支廣場舞隊伍的組織者,也是領隊。
蘇小紅向對方投去疑惑的目光,自稱叫劉放的男人說,蘇老師,你一定會感到很納悶,甚至有點兒不屑,認為一群圖個樂的老頭老太太,沒事幹跳個廣場舞還有領隊?還要人組織?蘇老師你別笑,你從省城來,一時半會整不明白這裏的事,我簡而言之告訴你,廣場舞也需要人領頭,不然也跳不出那個味,或者說如果沒有一個人從中協調,他們就會各自為政,就會亂成一鍋粥。你看,我們的廣場舞是不是每天都有新曲目,而且無論從隊形還是從動作上看,都很規範?這就是組織者在起作用。
蘇小紅一想,是這麼回事,自己經過幾天的觀察,這裏的廣場舞確實比別處的要強,省城的廣場舞也未必能跳到這麼高的層次。蘇小紅說,劉領隊,失敬,原來你是組織者。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劉放自嘲地笑了笑說,蘇老師,你就叫我劉放好了,領隊這個頭銜是我自造自封的,怎麼能作為稱呼叫出來呢。我觀察了你的舞姿,絕對是一流的水平,就是我這個經過這方麵培訓的人在你麵前也隻算個小學生。我有個想法,想從這些跳舞的人中,選出十幾個優秀者,成立一個文藝組,學習吹拉彈唱,以及各種舞蹈,待他們的技藝達到一定的水準以後,就可以到各個社區進行演出,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法律知識等,到了春節等節日,還可以作為一個民間的文藝組織給上級領導進行彙報演出,說不定以後還能上央視春晚呢。我現在就缺少一個幫手,我想請你出山,和我一道做這件事,不知蘇老師他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