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朱瓦紅牆,琉璃飛簷,仿佛一個困死人的牢籠,終其一生,還是得回到這裏。
大雪依舊在下,鵝毛一般,不住的落在塗然的身上,仿佛要將她凍成一座冰雕。
此刻,他就跪在文宣殿門口。
漫天的雪,刺骨的風,一同吹進他的骨子裏,將他的骨頭縫兒都凍住了。
身上,發上,連同心上,都如冰雪一般寒涼。
他整個人仿佛都在搖搖晃晃。
他就好似一個雪人兒。
賢妃來時,一眼看到的,便是跪在雪中的雪人。
一瞬間,目眥欲裂。
她從未有那一刻像此刻一般痛恨這個深宮,痛恨皇權。
從嬤嬤的傘下離開,賢妃飛奔而來跪倒在塗然的麵前,解下身上的白色狐裘,拂去他身上的雪,披在了他的身上。
雙手合掌將塗然已經凍僵的臉捂在掌心,想用那些堪堪便冷掉的熱量將他身上的冷意驅散。
“然兒,你沒事吧然兒?”賢妃的眼眶已經通紅,聲音哽咽:“母妃來了,然兒,不要怕。”
塗然聽見賢妃的聲音,勉強睜開了眼睛。
他實在是太冷了。
“母……母妃,您怎麼來了。”
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呼出來的氣都成了白色的霧。
聽到塗然開口的一瞬間,賢妃眼中蓄積的淚水一下子便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砸在雪中。
“然兒,莫怕,莫怕,”賢妃一邊說著,一邊想要將塗然從地上扶起來,“母妃帶你回宮,母妃帶你回宮。”
跟在賢妃身後的宮女不敢上來幫忙,唯來的,隻有那個嬤嬤。
就是那天接清秋去參加花宴的嬤嬤。
她一手撐著油紙傘,防止雪落在主子們的身上,另一隻手從身後扶著賢妃。
就在塗然快要被拉起來之時,遠遠站著的老公公拿著拂塵走到了賢妃的麵前。
“賢妃娘娘安。”
賢妃不理他,隻管去扶跪著的塗然。
“本宮今日要將燕王帶走,你們可有異議?”
“老奴並無異議。”
“那便好。”這還是賢妃進宮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不看人說話。
“回娘娘,今日燕王您可能帶不走了。”
老公公還是那張臉。
那張如鬼一般的蒼白的臉。
賢妃停下了動作,扭頭看他,“為何?”
“回娘娘的話,讓燕王殿下在這兒跪著,是陛下的意思,若無陛下的旨意,這……”
他依舊是一臉的泰然自若。
可就是這張老臉,看得賢妃咬牙切齒。
“若是本宮今日抗旨呢?”
賢妃話音落下,周圍的小太監與侍衛們便蓄勢而發。
“娘娘可以試試。”
看著他們的動作,看著那張令人憎惡的臉,賢妃冷哼一聲:“很好,當真是好得很。一群狗仗人勢的東西。”
“娘娘說笑了。”
“既如此,不讓本宮將人帶走,那本宮便陪著燕王殿下一起跪,總可以吧。”
話音落下,賢妃一撩衣裙下擺,便跪在了塗然的身旁。
“皇上,臣妾自請前往護國寺為國祈福,以保明乾江山社稷,還望陛下成全!”
裏麵的人不應聲,賢妃便一遍遍喊著,直到嗓子都喊啞了。
塗然看著身旁身材纖細的女子,啞聲道:“母妃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