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月,都是昭月與二皇子守喪,朝中大事拓跋蔚也交與昭月,隻眾人拿不定的大事才去打擾他,他傷的極重,若不是他常年練武,體質強於常人,,恐怕凶多吉少,昭月這位四哥,從小跟在太子拓跋檀的身後,性情至純至烈,文武雙全卻隻愛行武帶兵,昭靖帝以前除了昭月便最愛這個小兒子。以前有太子在前謀劃,他隻帶兵守關,隻想給等哥哥登基,為他守衛家國,太子遭次一難,他竟沒有被打倒,在這樣短的時間,與拓跋淵周旋,已顯出他的不凡。他隻是不願,而不是不能。
大亂方平,諸事繁雜又重,十分費心勞神,昭月此刻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方得片刻休憩,喝了兩口熱茶,倦意上湧,手撐著頭就要睡去,貼身宮女阿玉來報,刑部侍郎方叁問來秉逆王拓跋淵之事,昭月心下更煩,她與這冷麵閻羅素來不對付,隻道:“關於拓跋淵之前不是集體商議過了嗎?也稟明了太子,還有什麼事?“
阿玉一邊替她理了衣服一邊道:“看著不像公事。”
昭月與她對視一眼,平靜地道:“請進來吧。“
方叁問靜靜坐著喝茶啊等待她的答複,昭月陷入沉思,拓跋淵讓他轉告,想見她一麵。她這些天還未見過拓跋淵,毫無疑問,她恨透了他,但是總有那麼一點親緣讓她又極傷懷。她知道朝堂爭鬥,皇權使手足相殘兵刃相見,然而真到了這一步,她才知道,原來,很多事情,恨與愛並不單純隻有恨與愛,其中竟還參雜那麼多東西。那一日她毫不猶豫射下那一箭,可是今日,她卻不敢去見他,她怕她會生出旁的不忍,她覺得她的心軟是對拓跋檀和晏逸的背叛,她不該,然而此刻,她隻覺得疲憊非常。
她看到拓跋淵時,他還穿著那日的衣服,頭發隻有發帶束著,難為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還算整齊。他坐著,有光自房頂的小窗泄了進來,未點燭火,在那樣的冷光裏他看著蒼白又森然。
昭月原本,有許多話想要問他,問他為什麼,但是此刻卻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都死了,都死了,太子哥哥,逸姐姐,阿衍,父皇,都死了,再來追問這些又有什麼意義。總歸,活著的人,要將一顆顆殘缺的心修修補補的活著的。
他看著昭月,慢慢 道:“竟是折在你的手上。“
他似乎已是認命了,又道:“我小時候最恨你們幾個,明明同是父皇的孩子,你們卻整日那樣快樂,為什麼,隻有我,隻有我活在痛苦之中。”
從小,他便是最要強的孩子,因為母妃每日告訴他,她很不開心,父皇不愛她,也不愛他,他隻有努力用功,在功課上超過太子,在騎射武藝上要超過四皇子,他才是好孩子。可是那樣難,他日複一日,無論嚴寒酷暑都不曾懈怠,都得不到母妃與父皇的另眼相看。
他每一次看見他們,那歡樂的模樣,都令他的嫉恨多一分,為什麼,隻有他這樣痛苦,憑什麼。
自小他對這個妹妹還是有些微兄妹之情的,但那也是因為,她對於皇權不構成威脅,他自然也是對她恨多於這幾分親情的,他小時候,騙她給她捉蝴蝶,帶她到無人的地方悄悄擰她,她吃痛哭了出來,他一哄馬上又不哭了,如此幾次,他突然湧上一絲愧疚,竟真的給她捉了蝴蝶。她開心乖巧的說謝謝三哥,明明他剛才一直掐她,臉上淚痕未幹,卻又笑了出來。他心想,傻子,沒意思。
他提起這些往事,昭月隻平靜的道:“我不記得你掐過我,我隻記得那日一向不喜歡我的三哥給我捉了蝴蝶,我很開心。”
拓跋淵聞言隻苦笑,道:“我就說,你是傻子。”
陷入沉默。
他終是道:“轉告拓跋蔚,此次,我不是輸給他。”
她點頭,轉身要離開,又突然想起點什麼,道:“父皇讓我告訴你,你小時候得了急病那次,他並沒有不管你,他在你身邊守了整夜,他並沒有不關心你的,他知道你幾時睡幾時起,知道你最愛吃的食物。還有你生病那次,太子哥哥日夜兼程從南海求得丸藥才救的你的性命,自小太子哥哥邊告訴我們,三哥哥努力刻苦,才思敏捷,但是十分辛苦又不愛說話,都讓我們時常要記得關心你。”
她停頓了一下:“說這些自然不是求得你有分毫悔恨,隻是希望你的餘生中,不要覺得你是從未被愛過的孩子。關於你的判決,不殺你,也是父皇的意思,你殺了他最愛的孩子,他也不忍殺你。”
她歎了一口氣,道:“我走了”
“三哥”
她走出監牢,一時被外麵的強光不適應,她眯著眼睛抬手擋住了。
方叁問追出來,道:“三皇子自戕了。”
她一時怔愣住,道:“知道了。”
她走了幾步腳步有些虛浮,看阿玉扶住了她,他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