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女兒就是這樣子,敏感又難帶,你們當哥哥的要多疼她一點。」爸爸苦口婆心。

「知道。」

三個兄弟異口同聲,一擊掌,同時奸笑,他們是最佳拍擋。

嶽-終於來到台北城,是坐飛機來的哦。

那天她離家出走,全家找了她一晚上,她很驕傲,硬賴坐在田梗邊不願意回家,雖然她是黑帶高手不必怕宵小,可現代的壞人配備齊全,一不小心,還是容易吃虧。

嶽-拗得很離譜,氣到極點還飆下兩顆鬥大眼淚,這讓老母和哥哥慌了心,忙答應她所有勒索。

幸好嶽-的野心不大,沒讓全家斷糧,她隻要求能坐飛機到台北,認識報紙上的無尾熊。

所以她來了,全家隻有她坐飛機呦,爸爸媽媽和哥哥,五口人塞進一部爛喜美,從省道慢慢一路往上開,約好在機場集合。

飛機很快,嶽-屁股沒坐熱,就讓空中小姐趕下機,坐在機場裏,她還要等……兩個半小時,家人才會來接她。

左顧右盼,台北人好好看哦,穿衣服漂亮、頭發整齊美麗,連氣質都特別好耶,真好,不曉得台北的無尾熊會不會比南部的大隻。

咦?南部有無尾熊嗎?隨便啦,反正她就是要看看台北的無尾熊和屈臣氏賣的有什麼不一樣。

望一眼手表,兩個小時十五分,飛機飛太快,讓她等得有點無聊。

身體搖搖擺擺,兩條不安分的腳在地上點點踢踢,機場的商店快被她逛爛,爸爸媽媽還沒來。難怪一張飛機票,比爸爸用老爺車送一家人上台北的油錢還要貴。

閑不住的小短腿帶她四處亂晃,來來回回,她踏遍候機樓每-土地。

咦?那個男人好好笑哦!室內沒太陽他還戴墨鏡耶,靠近他一點點,嶽-偷看對方。

嗯,他沒挪動身體,一定是沒注意到她的窺視,很好,嶽-大方坐在他右手邊,相隔五個位置處,觀察人的動作也更明目張膽了。

嶽-伸手在他眼前來回搖晃,他都沒有看見她耶,說不定他是盲人,哦,太棒了,電視上麵演的不算,她還沒看過活生生的盲人,況且這個盲人長得有點眼熟。

把頭發塞進耳後,再拉近距離,就這樣,他們中間從五個位置、三個位置到零空間,嶽-坐到他身邊。

他的臉酷酷的,比嶽封那張死人臉還冰;他的衣服看起來很高級,是模特兒穿的、普通人很少碰的那型;他的鞋子亮晶晶、他的身體很幹淨,他是有錢瞎子不是窮瞎子。

當嶽-在仔細觀察他時,歐子晏也在眼鏡後麵用眼角餘光瞄她。

她留著乖乖牌學生頭,雜牌牛仔褲、冒牌NIKE,身上的包包像從垃圾堆回收來的,腳上的鞋子已經分不清是灰還是白,渾身上下沒有什麼大特色。

勉強要找出優點的話,好吧,眼睛不錯,靈活生動,發質還可以留留長發,至於身材?和衣索比亞的人民來比,算是……不錯,剩下的嘛,馬馬虎虎,勉強看得出來她是個「人」。

「啊!我想起了,你是歐子晏對不對?是我哥叫我去按鈴控告的那個人。」她驚呼一聲,拉住他的手臂說。

按鈴控告?他才回國一星期不到,就要惹上官司?坐直身子,眼不斜視,歐子晏認定她是瘋子。

「我不知道歐子晏是瞎子ㄋㄟ,眼睛看不到,還要管那麼大一間公司,很辛苦哦!」

就這樣,不怕生的嶽-,一句一句自己搭話、自己說,聊得很快樂。

歐子晏是瞎子?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一無所知。

「其實我們很有緣ㄋㄟ,你回國第一天,我們就碰在一起。」

有嗎?可憐的小女生,年紀輕輕就得妄想症。歐子晏一臉孤傲,卻還是下意識聽她說話。

「我們兩個是在報紙上碰到的啦,你在頭版我在社會版,我得到區運跆拳道冠軍,裏長伯特別找記者來采訪我,記者先生還問我要不要進軍奧運,唉呀,那個很難的啦,而且我喜歡救人,不喜歡拿打人當職業。」

搔搔頭發,嶽-難得靦腆。雖然粗魯,好歹也是女人,碰到帥哥,多少會臉紅心跳嘛!

進軍奧運?有點印象,歐子晏終於轉頭正視身旁女生,拿下墨鏡,她紅撲撲的臉頰撞進他心底。

可愛!這個時代要找可愛女生很少了,即便可愛也是作假裝出來的成分比較多,可她是貨真價實的可愛,可愛到子晏想捏她一把。

「我哥說你常上報紙,好好哦,要是你住在我們鄉下,免費豬肝吃不完了啦。對了,我叫嶽-,-是一個香味撲鼻的香和非常男女的非湊起來的,不是飛上天空的飛哦,那個男人太悲劇,我和他不一樣,我是喜劇,是前途無限光明的喜劇哦!」

嶽-!他終於想起來,幾天前在報紙上出現,那個讓他發笑的名字,想著,他又笑開,習慣緊繃的顏麵神經,在她麵前自然而然舒展。

「你在笑我的名字對不對?隨便啦,反正從小我就一路被笑到大,學校老師點名也都要讓大家笑過一通,才能繼續上課,偏偏我爸說嶽-二十五劃,是『資性聰英敏,奇才展雄風,偏重任性情,自能克成功』,大吉大利的好筆劃,你說我痛不痛苦?你咧?你的名字是歐子晏,有一二三……」

她抓起他的手,沒考慮到兩人的陌生成分,小小的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筆計算。

「二十八劃,不曉得是吉還是凶,等我爸爸來,我再問他。」

就算是凶,他也寧願叫做歐子晏,而不願意改名叫嶽-,他又笑了。

「喂,你有沒有兄弟姊妹?」她才問完又接話,就算他想回答,也沒機會說。「啊,我是笨蛋,報紙上寫你是獨子,說實話,我很不平衡ㄋㄟ,你又沒得獎,報紙就把你從小到大的生活寫了個巨細靡遺,不像我,一關打過一關,全身黑青不知道有幾十塊,才被寫短短兩百個字湊數。想想,我三哥的話是有道理的,他叫我去告你,告社會不公平。」

他終於了解自己是怎麼差點惹上官司的了。

「喂,歐子晏我們在聊天,你怎麼不說半句話?開一下金口吧!」

她抬頭,眼睛看見他的,又把話接走。

「你不是瞎子哦?真對不起,我以為你看不見。不過,我覺得你眼睛很漂亮耶,要是不戴眼鏡的話,一定會吸引更多女生,以後不要戴眼鏡了好不好?唉呀,我要你說話又搶話,真對不起,你說你說,從現在開始我閉嘴,都讓你說。」兩根食指在嘴邊打叉叉,她憋氣不說話。

他看她,她笑眼望他;他一臉冷漠,她滿臉熱切,終於,他打開嘴巴,要說-、要說-,嶽-的態度更添認真。

「-渴不渴?」說完,他站起身,離開座位。

就這樣?這是什麼鬼聊天?嶽-傻掉,坐在位子上,愣愣地看著他的巨大背影離開。

背過嶽-走五步,歐子晏再也忍不住大笑。

想起她睜得大大的眼睛,想起她開得大大的嘴巴裏,有兩顆補過的蛀牙,和一攤快流下來的口水,他開心。

走十步,子晏想回頭再看一次她的蠢樣子,不過理智阻止他的動作。

林欣出關,子晏一句生日快樂,林欣意外於他的輕鬆快意,是久別勝新婚?偷偷地,她微笑,勾住他的手,她輕問:「我的花呢?」

「在車子裏。」

雙雙離開機場,臨行前,他往嶽-原先的方向看去,隻看見四個高大男人,再不見嶽-蹤影。

好吧!他承認有一點點遺憾,聲明,隻有一點點。

另一邊,嶽家三個哥哥和老爸進機場找她,一看見爸爸,嶽-追著他問:「名字二十八劃是吉還是凶?」

「二十八劃是別離遭難運,波瀾多變動,終身勞不絕,多陷孤寡單,大凶耶!嶽-,-問這個做什麼?」爸爸問。

「我剛剛在和歐子晏聊天,我得去告訴他,他的名字大凶,有空找命理師改一改比較好。」

才說完,大哥嶽群的巴掌就揮到她後腦勺。

「醒醒,別一上台北就得妄想症。」

「我是說真的,沒騙你們,我們剛才談得很愉快,難怪他的老爸老媽會早死,原來是他的名字取得不好。」嶽-認真說。

「對啦對啦,-碰到歐子晏,我碰到蔡依林,她給我電話,要約我去看電影。」嶽庭說。

「你有沒有答應?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嶽-喜出望外。

二哥嶽封聽不下去。「走啦!少在這裏丟人現眼。」

說著,他拉起嶽-的手往外走,連同老爸,四個高大男人圍起一個侏儒女,視線投向這裏的歐子晏,錯過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