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撲到林母麵前要把她攙起來,可同樣憔悴的女人隻是對著林冉擺擺手,固執地、祈求地,看著薑未晚。

薑未晚連忙小跑到林母麵前伸手扶她,開口安撫:“您別這樣,我既然說是來幫你們的,就肯定會幫,不需要您做什麼,這件事我也會管到底。”

為了讓他們安心,她彎了彎眼睛,誠懇道:“其實我是跟偷了林冉名額的那個人有仇怨,偶然得知她炫耀的學曆竟然是偷來的,所以才想從你們這邊突破,幫你們隻是順手而已,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她看著林冉的眼睛,那裏的死灰像要複燃,有亮光在昏黃燈光下一閃一閃。

“說起來,還是要拜托你們,給我扳倒她的證據呢。”

林母在薑未晚和林冉的攙扶下艱難站起,還是淚水漣漣的一張臉,此刻隻能抖著唇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林陽自覺地接過安撫林父林母的任務,也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安排道:“小冉,帶薑小姐去屋裏,把你保存的所有東西都讓薑小姐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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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瓦房也同樣已是年久,牆皮傾頹,地上也隻鋪了一層坑坑窪窪的磚塊。屋裏有個比外麵稍大些的木桌,遍布著磨損的痕跡,配套的木椅,坐上去就會吱嘎吱嘎地響。

屋子裏的燈光是白色的,但同樣暗淡。

林冉和薑未晚相對而坐,林陽跑去鄰居大嬸家借來了一隻一次性塑料杯,又用現有的零錢在胡同口的小賣部買了一些幹癟的小桔子,洗幹淨放在一個不鏽鋼小盆裏,連帶著盛滿溫水的塑料杯,一起給薑未晚端了過來。

小桔子賣相不好,薑未晚甚至不忍心伸手去碰他們的辛苦錢,可林陽在緊張解釋:“薑小姐,不好意思,這邊窮鄉僻壤的,這些已經是短時間內能買到的最好的水果了,您別嫌棄。”

薑未晚還是動手拿了,剝完皮放進嘴裏,笑了笑:“很甜,謝謝林先生。”

林陽這才放心地出去了,留下林冉,兩隻瘦骨嶙峋的手捧著她的水杯,沉默地盯著桌麵。

薑未晚知道她內心的顧慮,怕她另有目的,怕他們一家又是空歡喜一場,所以隻是耐心地等。

門外隱隱約約有林母壓抑的哭聲、林父的歎息,還有林陽的安慰聲,夾雜著幾句祈禱:“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林冉最終頂不住了,終於,有淚水自她眼中滑落。

她把視線從桌麵上移開,和薑未晚對視,直入主題:“我手裏有我的高考成績截圖,誌願填報截圖,還有錄取通知截圖。後來等不到通知書,哥哥帶我找去教育局,他們說對方我們惹不起,我也錄了音。”

“再後來,哥哥又想找媒體,想尋求輿論的幫助。爸媽不能出遠門,我們也走不遠。但走遍了b市,沒有一家媒體願意幫我們。”

“他們還是說,那些人,不是我們這些農村人惹得起的。”

林冉苦笑:“我也錄了音。另外還有錄取通知書的單號,狀態一直顯示異常,怪我傻,我原以為,是因為高考錄取程序特殊,為了保密,才要把運輸軌跡隱藏……”

“我原本已經認命了的,薑小姐,若是您真的能幫我拿回來我的東西,這一輩子,不管我走到哪裏、以後會不會有什麼成就,隻要在法律範圍內我力所能及,您有什麼需要,我都在所不辭。”

林冉用那台破舊的智能手機艱難地操作,終於在卡頓中,把她手裏所有的證據都共享給了薑未晚。

冷冰冰的數據,輕描淡寫的“惹不起”,沈家高高在上的操控,輕易地就能毀掉林冉的一生、毀掉林家全家人。

薑未晚翻看著那些截圖,林冉的成績很漂亮,理科尤甚,她報了a大的醫學,說,原本想去研究骨科方向。

這輩子,林父的腿是林家的遺憾,她想幫助更多像她的父親一樣,行動不便的人。

林冉的語氣已經平複,冷靜到接近平淡,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人生、別人的夢想、別人的不幸。

明明那麼多的痛苦不甘,她講到最後,卻隻是仰起頭,看著頭頂的白熾燈泡,好像隻剩下了單純的不解:“為什麼呢?”

薑未晚已經不忍再聽,手機上收到了薄雲祈的消息,問她怎麼還沒回家。

她給薄雲祈回複:【很快。】

放下手機,薑未晚起身告辭:“你們隻需要耐心地等一等,若是還有其他的安排,我們隨時聯係。”

“我會盡快。”

林冉和林陽把她送去司機停車的地方,夜晚的夏風吹過,樹葉嘩啦作響。

薑未晚跟他們再次道別後,汽車啟動,林冉站在原地,看著汽車漸漸遠去,變成一個渺小的黑影,最終再也不見。

明明是那麼纖弱的一個人,卻莫名的,那麼讓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