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功成身退(3 / 3)

片中,狙擊手瓦西裏技藝高超,能對靜止或緩慢移動的德軍目標百發百中,德軍聞風喪膽。德軍派出少校狙擊手對付他,其槍法高於瓦西裏,他可以擊中快速運動的目標,也是百發百中。蘇軍派來幫助瓦西裏的狙擊手學校的校長竟也被他擊斃,瓦西裏禁不住為之顫抖。這時候瓦西裏冷靜沉著,在雙方對峙中反複要求自己“要靜得像一塊石頭”。最終逼德軍狙擊手沉不住氣,貿然出擊,被瓦西裏一槍擊斃。

“這部片子真是令人震撼!阿銳,我聽說很多金融機構的交易員在學狙擊手,你怎麼看?”

“我看,混跡金融界的人都應該學狙擊手,驅除浮躁,讓心安靜下來。”說到這裏,方銳深吸了一口氣:“戰爭總會結束,到那時候,瓦西裏也就功德圓滿了。我們這些玩股票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根本沒有盡頭!”

“很對。可是如果戰爭永遠不會結束,等待瓦西裏的會是什麼?”

熒幕槍聲響起,方銳依然疲憊得很……

都一回事

NH酒業項目結束,方銳再次進入人生的空檔期,這是一種懸浮狀態。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可又無法脫離這個框架。有時方銳會一個人在黃昏時分去街上遊蕩,看著零星的車輛從身旁駛過,看著無邊的黑暗層層疊疊泛上來,灰塵拂麵,百感交集。

那段日子方銳常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像一顆隱隱作痛的蛀牙,那種疼痛隻有自己知道,別人無從知曉。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入一個落寞的境地,像緩慢發病的精神病人,逐漸對生活失去興趣,逐漸對人群缺乏信任,最後舉止孤僻,六親不認。這種精神病人在醫學上叫單純型,屬於抑鬱症的一種,是天生的。據統計這種人在國內有一百多萬,而且還有不斷蔓延趨勢。方銳搞不清楚這個數據是怎麼統計出來的,但對自己有那麼多同類感到欣慰。看來,自己並不孤獨,抑鬱居然也會結盟。

終於沉睡過去,奇怪的是還能有夢。在夢中方銳和一個一起讀中學的女生交尾合歡,她良好的發育曾讓年少的他夢遺多多,但他始終不敢有所表示。他曾隱然認為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盡管兩人什麼都沒有來得及發生。後來他無意中聽說她嫁了人,還生了個男孩,方感造化弄人。誰料這次重溫舊夢,竟還得以入港,夢中之人依舊一頭馬尾,素麵朝天。

世事無常,什麼東西都是留不住的,可歎的是自己生性敏感,總希望一切都不會改變。這就是病,適當時候還會病情反複,糾纏不清。

夢醒時分,方銳撥通肖豔紅的手機:“豔紅,我想你了。”

肖豔紅的聲音裏沒有往日的熱絡:“到我家樓下等我吧。”

肖豔紅下來了。她有點不耐煩,臉上的神情有些冷,也許是沒有睡醒的緣故。他站在她麵前,凝視著她的臉,這是一張妖冶誘人的臉。可是一個人的臉多麼靠不住。當她表現出溫柔、甜蜜、嬌媚、可愛種種表情時,她使你有極大的陶醉和滿足,以為自己幸運地觸摸到天堂。但當她表現出冷漠、陰險、善變和欺騙時,這張性感的臉徒然令你厭倦。

“怎麼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上麵有人。”

“男人?”

“是的。”

真沒想到,肖豔紅竟如此坦白,方銳頓覺無所適從。沉默片刻,方銳低聲咕嚕:“是國華嗎?”

“哈哈!真逗!難道天下間隻有你們這兩個男人?”

“可是,你曾說過國華愛你。”

“你要真替國華著想,當初你會和我上床?”

方銳爭辯:“這是兩回事啊!”

“都一回事。”

肖豔紅的表情怠倦而又稍顯漠然,她看著他,從兜裏掏出一包中NH,抽出一根點上,吸了一口。方銳見她這態度心裏直冒火:“男人,男人,你不能消停點?”

肖豔紅抽煙的手停在半空中,針鋒相對:“你是誰呀?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

方銳看著她這樣子,越發的激動了,怒火中燒直衝她喊:“你他媽的是不是覺得玩男人特爽,玩感情特過癮?”一時克製不住,“啪”的甩手給了她一耳光。

都是過客

肖豔紅呆住了,方銳也呆住了。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他則木愣而且神情呆滯。他活到三十歲,從來沒有打過女人,這還是第一次。方銳看見她的眼裏瞬間大滴大滴的淚滾了下來,順著那張有些震驚有些木然的臉,順著那張微微抽動顫抖的唇,然後無聲無息掉到地上。她哆嗦著,身體有些許的顫動,緊靠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打吧,盡管打。我本來就是個賤人,本來就是個被人扔來扔去的賤貨。所有的男人都要我,所有的男人都打我,你也打我。方銳,你打吧,使勁打,打死了我們大夥都幹淨!”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看著她流著淚的臉,那麼悲傷,那麼楚楚可憐。他的心像被扔進攪肉機,生生的疼,又像被隻巨手死死拽住,無法呼吸。他呆站在那裏,感覺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他對眼前一切無能為力。他久久從心底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他看見眼前的她隻是一個模糊的黑影,正在慢慢向他襲來。他那顆心疼得更厲害了。

這時,一個小男孩哭著跑出來,叫肖豔紅媽媽。肖豔紅過去抱起他,然後轉身麵對方銳:“看見了吧,這是我家裏的那個男人。”

安撫好孩子後,兩個人坐在長椅上聊了很久,她告訴他一切。她告訴他,在她青春靚麗的十九歲那年,她的初夜如何被一個有權勢的老男人奪去,那個夜晚她真想死。是一直在她身邊默默追求她的呂國華安慰了她,呂國華整夜整夜守著她,一言不發去找那個男人拚命,把那男人打成重傷。後來呂國華家裏人費盡周章,才算息事寧人。她感激呂國華,但她更意識到權勢的重要性。她考上“五道口”,她跨入金融界,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沒多久她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自己隻是一枚棋子,任人擺布,隨時可能遭人拋棄。她知道自己完全沒什麼資源,除肉體外,幾乎再沒什麼可以用於交換的了。於是她徹底放棄了自己,徹底沉淪,隻有色相是可以反複使用的廉價資源。呂國華曾對此萬分痛惜,經常為這打她,這些傷痕就是這樣留下來的。她深切理解呂國華對自己的這份感情,可是她更清楚這會影響呂國華的仕途。她先後跟兩個自己根本就不愛的男人結婚,就是為了斬斷呂國華的這段情思。近些年來,呂國華發達了,人也變了,開始在外麵胡亂搞女人。她很傷心,這才愛上方銳。

肖豔紅的前夫最近在英國出車禍死了,留下這個孩子。肖豔紅打算徹底放下這裏的一切,移民海外,好好跟孩子一起過。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夜幕之下,方銳獨自在大街上徘徊,關了手機,已經忘記饑餓,欲哭無淚。混天,黑地,逐漸合二為一,慢慢向方銳壓過來,直至黯然無光。

我們隻是過客,全部都是。我們在彼此生命裏匆匆而過,在某些敏感的軀體上留下白白的劃痕,可是歲月輕輕一抖,那劃痕就不複存在。最後隻剩數不清的灰塵漫天飛舞,它們是最後的主宰。它們自由自在,它們無所不在,我們都將被它淹沒。